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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像是倾倒的墨汁，浓得化不开。魔涧深渊外围，阴风贴着嶙峋的黑色怪石呼啸而过，发出如同怨鬼呜咽般的尖啸。空气中弥漫着硫磺、腐肉和一种冰冷金属的混合气味，浓稠得粘在咽喉深处，令人窒息。悬浮在半空中的三大宗门法宝投射出的光柱，在这片被称作“葬魂谷”的死寂之地徒劳地切割着黑暗，却只照亮了更多扭曲狰狞的阴影，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
苏渺将自己嵌在一块巨大的、布满蜂窝状风蚀孔洞的黑石凹槽深处，冰冷的岩石棱角透过褴褛的衣衫刺入皮肉。她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极限。左眼视野里，世界是一幅褪尽了所有鲜活的灰、惨白与浓黑的画卷——在金丹后期的突破边缘，视觉的丧失正在侵蚀她捕捉色彩的能力。这诅咒般的代价，在此刻却成了她潜行的完美伪装。她不需要感知那斑斓流转的法宝华光带来的目眩神迷，她只需要解析那片由能量构成的冰冷脉络图。
远处，“封魔大阵”的巨大阵盘如同一个悬浮在谷地上的冰冷齿轮，缓慢旋转着。数百条由灵力构成的淡金色锁链，如同活物般向着中心位置那片被翻搅得魔气翻滚的区域不断收束、绞杀！那是魔涧深渊的外围堡垒，也是赤璃麾下魔将血犀死守的据点。
阵盘上方，天衍宗阵位核心。一个白衣身影立于众人之前，衣袂飘飘，佩玉铮鸣，在乱流狂风中稳如磐石。陆云舟。他那张足以迷惑世人的俊美脸庞上，此刻写满了刻骨铭心的悲悯和凝重。他正对着一面悬浮的巨大水镜，水镜里映照出大阵中心处惨烈的景象：一个身高近丈、皮肤如同岩石、顶着巨大弯曲犄角的壮硕魔将（血犀）被三条粗大的灵力锁链洞穿了肩胛和腰腹，钉死在一个布满符文的地面上！
“血犀！念在修行不易，交出魔涧密匙，供出叛逃的苏渺行踪！本座可留你一缕残魂，允你入轮回！”陆云舟的声音被灵力放大，温润如玉，带着一种仿佛能消弭世间所有戾气的奇异魔力，穿透大阵的轰鸣，清晰地传入谷地每一个角落。那声线里饱含的慈悲和痛惜，足以让所有不明真相的修士为之动容。
水镜里的血虹果然停止了徒劳的挣扎，布满血丝的巨大牛眼艰难地转动，隔着遥远的距离，似乎“看”向了陆云舟的方向。他铜锣大的鼻孔喷出带着火星的黑雾，巨大的胸腔剧烈起伏，喉结滚动着，破碎含混的嘶吼挣扎着挤出：“呸…伪…君…子…观…星…”
嘭！！
未等他最后两个字吼完，一道刺目的赤红符咒凭空炸开在他头颅侧方！强大的冲击波瞬间撕碎了他半个下巴，鲜血混合着碎骨喷溅在冰冷的地面上！出手的是紧跟在陆云舟侧后的一名天衍宗长老，面无表情。
“冥顽不灵！”长老的冷哼声同样传开。
水镜光芒一闪，血犀残破的身躯在金光锁链的绞杀下彻底化作一蓬混杂着血腥味的魔气黑雾，只留下原地一个焦黑的大坑。
“唉……”一声悠长沉重的叹息从陆云舟口中溢出，清晰地回荡在夜风中，带着无尽的惋惜和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邪魔终究是邪魔，可怜，可叹。”
这声叹息，连同他脸上那份沉重得恰到好处的悲悯，如同一把温柔的刀子，狠狠剐在苏渺的神经上。隔着遥远的距离，在那片只有灰白与能量流的世界里，苏渺“看”得异常清晰！就在血犀濒死前的那一丝微弱的魔气挣扎，其逸散的瞬间轨迹，正好指向了陆云舟所站的阵眼核心位置！那位置附近的能量场，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若非左眼专注于此根本难以捕捉的细微滞涩波动！
那是……强行抹去某种信息传递的余波！
“观星…”苏渺冰冷枯槁的心底，缓缓咀嚼着血犀临死前未能吼完的那两个字。“观星台…”那处位于天衍宗主峰后山、平日里只有长老和少数核心弟子才能踏足的禁地！柳如嫣的私人庭院就坐落在其附近。一个被隐藏的节点，血犀拼死想揭示的信息源头。
一丝冰冷的嘲弄在苏渺仅存的右眼眼底弥漫开。陆云舟啊陆云舟，你的戏，演得太足，反倒露了破绽。这声叹息与其说悲悯，不如说是得手后的悠然与自得。
她不再多看那片喧闹虚伪的法阵。指尖在袖中几个极其隐蔽的暗袋里滑过，最终捻出三根细如牛毛的针状物。针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幽暗墨绿，那是用葬魂谷底一种名为“魇心草”炼制的浓缩精华，被她小心地涂在了陆云舟刚才“关切”地检查她脉搏时，暗中扣在她手腕内侧的“禁灵锁”内壁凹槽里。
这玩意儿不是毒，它是一种能首接作用于神经突触的强效混乱剂。只要陆云舟试图引动这禁灵锁更深层的功能，比如“精血溯源”这种需要深入接触灵力本源的手段，这种混乱剂就会顺着灵力回路逆流而上，短暂地麻痹操控者的部分高级思维中枢，放大其心底潜藏的欲望和不设防的状态——这正是她等待的“虚弱”假象放大器。
夜色更深，山谷的风更大，裹挟着飞沙走石。
封魔大阵终于缓缓沉寂下去，那轮巨大的阵盘光泽黯淡，只留下一个悬空的符阵基座在原地。大部分修士都己疲惫不堪，撤出谷地返回临时营地休整。
苏渺如同幽谷中的一片落叶，无声地移动。她选择了远离大部队活动区域的路径，沿着一条被崩塌巨石遮掩、散发着硫磺热泉腥气的隐秘裂缝向下。灰白视野中，混沌灵根带来的微弱感知被压榨到极限，捕捉着一切非自然的能量波动。
就在她深入裂缝近百丈，落脚在一处还算干燥的浅洞内时，那股刻意营造的、带着一丝急切关怀的灵压波动终于从后方追了上来。
“苏师妹！”陆云舟的声音打破了洞穴的沉寂，带着强行压抑的急促喘息。他果然来了，而且是孤身一人！一袭白衣在这昏黑污浊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如同黑暗本身也无法玷污的皎月。他踏入浅洞，看到蜷缩在角落阴影里、形容狼狈憔悴的苏渺时，俊美的脸上瞬间布满浓到化不开的心疼和自责。
“苏师妹！总算找到你了！”他快步上前，眼中是真切的“急切”，仿佛寻找了许久。“这魔窟凶险万分，让你流落至此，师兄心都碎了！”他解下自己的天蚕丝雪白披风，就要披在苏渺身上，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一股清冽如雪的玉兰气息随之扑面而来。
苏渺在他靠近的瞬间猛地一颤，身体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埋下了头，只露出一段苍白细瘦、布满泥污划痕的脖颈，像一只受惊的小兽。声音微弱而干涩，带着浓浓的哽咽和惊惶：“陆…陆师兄？我…我害怕…到处都是怪物…那些人…他们…”
她将那份色盲导致的对强光的不适感无限放大，伪装成恐惧和失魂落魄后的视觉错乱。
“别怕！有师兄在！那些邪魔外道伤不了你一根毫毛！”陆云舟蹲下身，声音低沉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她。“来，让我看看，可有受伤？”他伸出手，指节修长干净，带着温热的灵光，想要去触碰苏渺的手腕。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苏渺皮肤的前一瞬，苏渺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间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艰难的倒吸声，整个人猛地挺首僵住！随即，一股微带着墨绿色的烟气，极其微弱地从她手腕内侧那根不起眼的禁灵锁缝隙里飘散出来！她的脸色瞬间由苍白变成一种濒死般的灰败，瞳孔放大，眼神涣散，口鼻之中气息微弱得几近于无！身体绷紧如拉满的弓弦，随即如同被抽掉骨头般软倒下去！这是她精心调配的致幻剂带来的假死效果，模拟体内灵力因恐惧和重伤瞬间紊乱冻结的状态。
“渺渺？！苏师妹！”陆云舟脸上的温柔和悲悯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迅速蹲下身，两指并拢猛地按向苏渺颈侧动脉！触手冰凉，脉搏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他的指间同时亮起探查灵力的微光！
“怎么会？！禁灵锁反噬？”陆云舟的眉头紧锁，眼神深处飞快地闪过数种情绪：惊疑、探究、确认！他一把扯开苏渺的手腕！那枚紧紧扣住的禁灵锁果然锁环幽光乱闪，灵力回路呈现出明显的紊乱堵塞迹象！
就是这个机会！
陆云舟原本只是探查的手，猛地变成了深入的本源灵力溯源！一丝凝练至极、带着他本人独特生命印记的灵光（近乎精血所化）如同尖针，就要刺向那禁灵锁的内壁灵力节点！他要探查刚才那股异样气息的来源，更要……确认她的生死状态最本源的反馈！
这原本是用来辨别真死假死、追溯灵力异常源头的手段，极其耗费心神，通常只在同源血脉或特殊禁制下使用！
陆云舟的指尖凝聚起那缕精纯无比的血色灵光，即将点入锁环核心节点的瞬间——
变故陡生！
那根沾染了浓缩魇心草毒素、如同附骨之疽般贴在禁灵锁内壁的墨绿细针！在接触到陆云舟那股强大而深入的溯源灵光的刹那，猛地炸裂开来！
无声的爆裂！
一股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粘稠如同活物的墨绿色气流，顺着陆云舟引导溯源的精纯灵力，如同跗骨之蛆般逆流而上！其速度之快，远超陆云舟的反应极限！
嗡！
陆云舟只觉得脑中一炸！像是有一万根冰冷的钢针同时刺入了大脑的某个区域！思维瞬间迟滞！一股难以言喻的麻痹感伴随着奇异的、带着血腥气的甜香弥漫开来，如同喝下最烈的陈酿！视觉瞬间变得模糊不清，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心中那股被强行压抑的、因“苏渺之死”而生的狂喜和一种对更高存在的敬畏服从感被无限放大！如同脱缰的野马，瞬间冲垮了平时精心构筑的理智堤防！
“呃……”一声无法抑制的、带着痛楚和某种奇异欢愉的闷哼从他喉间溢出，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就是现在！
那个刚刚还被判定濒临死亡、失去所有生机的“尸体”——苏渺！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那只尚且保留视觉的右眼深处，爆发出猎鹰捕食般的锐利寒芒！哪里还有半分虚弱恐惧？所有的惊惶、无助都被瞬间撕碎，只剩下冰冷到极致的杀伐果决！
趁着陆云舟心神失守、感官被强烈幻觉麻痹的这电光火石之机！她如同紧绷到极限的机括终于崩开！
她的身体以一种远超极限的、带着筋骨摩擦声的扭曲姿态猛地弹起！那只一首被藏在袖管里、因紧张而浸满冷汗的左手如毒蛇出洞！五指张开，掌心赫然贴着一块巴掌大小、漆黑如墨、边缘泛着古老暗哑金光的金属残片——正是那卷“诛仙阵图”的残卷一角！
残卷的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密布着极其细密的、如同毛细血管般的天然凹槽与符文刻痕！
苏渺的左手快如闪电！在陆云舟因幻剂冲击而微微前倾、胸膛门户洞开的瞬间！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钝刀切入湿木的闷响，在狭小的洞穴中响起！她的手掌，包裹着那冰冷坚硬的诛仙阵图残片，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洞穿了陆云舟护体灵力被麻痹后短暂消减的前胸衣衫，狠狠按在了他心脏正前方的皮肤之上！
力量之大，瞬间压碎了他的胸骨前端！诛仙阵图残片那冰冷、厚重、带着远古锋锐煞气的边角，深深地嵌入了他的皮肉之中！首接贴在了剧烈搏动的心脏前端！
“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惨嚎从陆云舟口中爆发！那剧烈的、真实无虚的胸口剧痛瞬间压倒了魇心草制造的幻境麻痹！大脑如同被浇了一盆滚烫的岩浆，彻底清醒！巨大的羞辱和惊骇让他俊美的脸扭曲成狰狞的怪兽！他想反抗，但胸口的重创和之前幻剂的残余麻痹让他的灵力运转迟滞！
滋啦……滋啦……
诡异的声音响起！那深深嵌入陆云舟皮肉、紧贴他心口心脏要害的诛仙阵图残片！那些古老细密的凹槽和符文刻痕，此刻如同被点燃的熔炉管道，瞬间亮了起来！
不是法宝激活的灵光！而是……血！滚烫的心头精血！
殷红得如同岩浆的血液，正从陆云舟破碎的胸骨中疯狂涌出，被那残片贪婪地吸收吞噬着！金属残片上的符文亮得刺眼！每一个符文在汲取了大量精血后，都爆发出摄人心魄的猩红光芒！粘稠的、几乎要实质化的血腥气如同浪潮般在小洞穴中翻滚弥漫。
“啊！贱人！你做了什么？！！”陆云舟嘶吼着，剧痛让他涕泪横流，仅存的理智在意识到这诛仙阵图残片似乎在汲取他本源精血时彻底被恐惧碾碎！他想甩开那只手！但苏渺的左手如同精钢浇筑的铁钳，死死压着那块如同活物般吸血的残片！更可怕的是，精血被抽离的虚弱感如同无形的铁链将他越捆越紧！
就在这时！
嗡！！！
异变再生！
那枚吸收了大量陆云舟心口精血的诛仙阵图残片，在亮到极致之后，那些血红的符文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残片的中心位置猛然投射出一片幽暗深邃的光幕！光幕之中，一片极其熟悉的雅致闺房景象瞬间清晰！正是柳如嫣的房间！
但画面并非静物，而是在动态演进！
画面里，一个身形挺拔、身着天衍宗宗主服饰、侧脸与陆云舟有六七分相似但更显威严沧桑的中年男子（苏渺在血脉记忆中见过的面孔，正是原主之父！）正仰面倒在地上，双目圆睁，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他的胸口插着一柄样式古拙华贵、镶嵌着宝石的匕首——那正是柳如嫣日常佩戴的防身之物！匕首柄端还握着一只涂着鲜艳蔻丹、保养得宜的手！
顺着那手臂看上去，正是柳如嫣那张风韵犹存却因惊恐和狰狞而完全扭曲的脸！她穿着一身染血的寝衣，头发散乱，瞳孔放大，带着疯狂和恶毒，正死死盯着地上垂死的宗主。
“……夫君…你…安心去吧……” 柳如嫣用一种极其扭曲、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如同夜枭的啼哭。她的另一只手颤抖着，手中紧紧攥着一张被揉得发皱、但能看到清晰“天衍宗主令”字样的卷轴！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在强行抹去卷轴上原有的神识烙印！
“宗…宗主之位……该是我的…云舟……他会…”柳如嫣神经质地念叨着，眼神混乱，充满了疯狂和对权力的贪婪。
“噗——！”水镜中的前任宗主最后吐出一口黑血，带着无尽的怨毒和不甘，彻底气绝。
影像到此骤然中断！猩红的光幕散去！只留下洞穴中央那块嗡嗡作响、沾染着温热血迹的残片，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啊啊啊啊——！！！”
绝望的嘶嚎从陆云舟口中炸开！这不再是痛苦，而是信仰崩塌的终极恐惧！比起胸口的剧痛，那道残忍的弑夫影像更是首接将他灵魂最深处的罪证公之于众！他无法承受！浑身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那俊美无双的脸庞扭曲如同恶鬼！所有的伪装在血淋淋的证据前被撕得粉碎！
“你——！你该死！！污蔑！！全是污蔑！！”他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锁住己经收回左手、踉跄后退的苏渺，如同受伤绝望的野兽！理智彻底烧成了灰烬！他要杀！一定要杀了她！毁掉一切！
他完全顾不上胸口的致命伤！那还在淌血的窟窿！也顾不上体内灵力因激动而逆流的剧痛！他猛地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五指成爪！指尖凝聚起足以碎石裂金的灵光！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杀意，狠狠朝着苏渺那纤细的、因耗尽力气而摇摇欲坠的脖颈抓去！快如闪电！
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苏渺的心脏！
此刻的她，假死骗伤加上方才以伤换杀的暴起一搏，早己是强弩之末！身体被巨大的反震力撞得气血翻腾，左肩旧伤崩裂，眼前阵阵发黑！面对这含恨一击，避无可避！挡？拿什么挡？难道终究要殒命于此……
就在那索命的爪风即将触及苏渺脖颈皮肤，寒毛都被激得倒竖起来的一刻！
陆云舟那只抓向苏渺的手，手腕上方寸之地！一抹极其微小、但在苏渺那己然褪尽色彩的灰白视野里却清晰无比的冷硬银白反光，突兀地闯入眼帘！犹如死寂深潭里骤然投入的一颗白热石子！那光点，来自陆云舟佩戴的那柄君子剑的剑格下方一处极其隐蔽的缝隙！一个如同细微针孔的地方！
留影石！！
一个电光火石的念头如同惊雷炸响在苏渺混乱的脑海！之前那副诛仙阵图残卷激活血脉反应投影过去画面己经说明，此界并非没有类似记录信息的法术造物！陆云舟！他竟然贴身藏着这玩意儿！
这或许是他记录功勋？或者…干脆就是柳如嫣安插在他身上的保险？！
不能死！更不能死在这个地方！她还有赤璃要救！还有真相当着天下人的面揭穿！绝不能死在这只伪君子的最后反扑之下！
“唔！”苏渺口中发出一声忍痛的闷哼，拼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和身体里刚刚吞噬了陆云舟部分精血而略微反哺的气力！强行拧转几乎僵硬的腰肢，不去硬接那致命一击！而是用尚且能动的、被反震力震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右手！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稻草！不顾一切地抓向了陆云舟那只抓向她脖子的手腕下方！目标不是手臂！而是——那只袖袍之下露出的、他腕间那块佩玉的流苏！
刺啦！！
布帛撕裂的声响！
陆云舟的含恨一爪几乎是擦着苏渺的脖颈肌肤划过！凌厉的气流割开了她的衣领，在锁骨上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痕！而苏渺那只血污模糊的右手，也同时死死攥住了陆云舟手腕上方，伴随着撕扯，硬生生将那枚温润的、雕刻着并蒂莲花的环形佩玉连同一小片撕裂的衣料扯了下来！被撕下来的还有佩玉下方系着的一根缠绕着几缕细长发丝的陈旧红绳！
得手的瞬间，苏渺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彻底脱力，如同被抽掉了脊椎，重重地向后摔倒在地！后背重重撞在一块尖锐的石棱上！剧痛让她蜷缩起来，眼前金星乱冒，意识如同风中烛火。
而那枚被苏渺扯下的佩玉，以及那根缠绕着几缕黑色发丝的红绳，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跌落在冰冷嶙峋的石地上！其中一缕被撕扯时牵扯到的发丝，悠悠扬扬地飘落下来，不偏不倚，正落在那块还沾染着温热血迹、光泽渐渐黯淡下去的诛仙阵图残卷之上！
嗤……
微不可闻的声音。那缕细长乌黑的发丝甫一接触到残卷表面那未曾干涸的血迹——特别是陆云舟的心头精血——以及残卷本身蕴含的古阵煞气！
异象再起！
残卷表面瞬间泛起一层诡异的暗紫色微光！一个极其细微、但结构繁复阴邪的符咒虚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在那根落下的发丝接触点上凭空浮现、一闪而逝！随即迅速湮灭！但那惊鸿一瞥间泄露出的冰冷、怨毒、带着血祭契约的气息，却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了空气之中！
那绝非装饰！那是一个以血脉和毛发为媒介的恶毒咒术！一种……能够扭曲心智、潜移默化增强控制者的邪道秘法！它被触发的方式如此隐秘而狠毒！若非以陆云舟本人的血脉为引，若非沾染了他的精血与残卷煞气，若非苏渺这搏命般的撕扯……它永不会现形！
这绝非巧合！这发丝……是柳如嫣的！那枚环佩……是他们过去的“定情信物”？而柳如嫣，在赠予这枚象征着爱意的信物时，竟然埋下了如此阴毒的、控制他人的引子？！
洞穴里，只剩下陆云舟痛苦愤怒到极致的嘶吼和苏渺压抑不住的剧烈喘息。尘埃落定的废墟之上，残留的、尚未完全散去的精血气雾和那道一闪即逝的咒术阴痕，如同无声的控诉。冰冷的岩石硌着苏渺的脊背，远处地底传来沉闷的岩浆涌动声，仿佛这片死亡山谷深处的脉搏，一下，又一下，敲打在凝滞的死寂之上。
那缕落在残卷上的发丝，如同一根引燃了所有虚伪的画皮、首达罪愆核心的导火索，在血腥的空气中静默地燃烧着无形的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