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拆快递的剪刀尖在牛皮纸封口处顿了顿。
快递员走后,花店门铃的叮咚声还在空气里晃。
她垂着的腕骨泛着珍珠白,指节却因用力微微发颤——信封边缘沾着星点泥渍,和七年前母亲摔在她奖杯上的婚约书边角,有相似的毛糙触感。
照片滑出来时,她听见自己短促的呼吸声。
镜头里是昨夜的花店门口,路灯在两人头顶晕开暖黄光晕。
周砚舟作训服的衣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截战术腰带,手里那枚子弹壳玫瑰在他掌心泛着冷光;她自己侧着脸,发梢沾着雨珠,正仰头看他,眼尾的弧度像被揉开的红墨水。
附纸是张皱巴巴的便签,墨迹晕成模糊的团:“林家千金脚踩两条船?未婚先孕?”
“啪。”
照片被拍在原木色花材台上,震得旁边刚修剪的洋桔梗抖落两瓣花瓣。
林疏桐抓起手机的动作带翻了半杯柠檬水,浅黄液体沿着台沿滴进垃圾桶,在照片背面洇出个深色的圆——像极了当年周砚舟消失前,她攥着他军装纽扣哭出的泪斑。
她点开周砚舟的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
拍照时故意把附纸的字拍得清清楚楚,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手机在掌心震动起来。
“谁干的?”周砚舟的声音从听筒里劈出来,带着特种部队战术通讯时的冷沉,“地址发我。”
林疏桐把手机移开半寸,望着玻璃窗外被风吹斜的雨丝笑了:“周中队长,你该先看看我朋友圈。”她没等他回答,首接挂断,转而点开母亲的对话框。
七年前那个水晶灯晃眼的夜晚突然涌上来。
母亲把婚约书拍在她刚拆封的全国舞蹈比赛奖杯上,说“林家养你二十年,该还了”;而周砚舟站在门外,透过虚掩的门看见这幕,转身走进雨里,再没回头。
现在她把照片和附纸的截图发过去,只写了一行字:“妈,您当年找的狗仔队,技术退步了。”
朋友圈的提示音几乎是同时炸开。
她点进去,最新一条动态是照片里的场景,配文:“未婚未孕,但爱过一个叫周砚舟的男人。”评论区第一条就是许婉柔的账号,鲜红的V标刺得人眼睛疼:“原来当年你是为了他才拒绝豪门联姻?”
林疏桐对着手机笑出声。
她早查过,许婉柔的工作室三天前买了十个营销号,专门蹲守花店附近;更巧的是,匿名快递的寄件地址,和许氏集团旗下的印务公司在同一条巷子里。
傍晚的风裹着茉莉香钻进花店时,门铃被撞得叮咚乱响。
周砚舟站在门口,作训服没系风纪扣,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旧疤——那是三年前边境反恐时留下的,她在新闻里见过照片。
他脸色沉得像要下雨的天,军靴在瓷砖上碾出细碎的声响,首到站定在她面前,喉结动了动:“我要查到底。”
“不用。”林疏桐转着电脑椅转向他,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尾发亮,“我己经处理好了。”她点开还原的IP追踪记录,“匿名快递是许氏旗下印务公司的打印机,寄件人左手写字的习惯——和你上次训练受伤时,许婉柔给你送的慰问信笔迹一样。”
周砚舟的瞳孔缩了缩。
他想起上个月许婉柔来军营送慰问品,塞给他的信封边角确实有左手写字的压痕。
“你总说要保护我。”林疏桐站起来,指尖轻轻戳他胸口的军功章,“可我也能保护自己。”
他突然伸手扣住她后颈,指腹蹭过她耳后薄得透明的皮肤。
林疏桐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在她手背上,像当年十西岁在花市,他攥着她送的小苍兰,耳朵红得要滴血。
“你总是这样逞强。”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顶,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无奈。
“你不是最喜欢我逞强吗?”她故意踮脚咬他下巴,却被他扣着后颈往下压。
他的吻落在她唇角,带着点惩罚的力道,像要把这些年的克制都揉碎了喂给她。
“咔嗒——”
花店玻璃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两人分开。
许婉柔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冲进来,身后跟着举着摄像机的记者团,镜头红灯在暮色里明灭。
林疏桐退后半步,指尖按在藏在花材台下的手机上。
三秒后,花店外传来警笛的尖啸——片警小陈带着两个辅警冲进来,手臂一横拦住记者:“接到群众举报,这里有非法拍摄。”
许婉柔的粉底在暮色里泛着青,她盯着林疏桐身后的周砚舟,声音发颤:“你...你早知道?”
“我早说过。”林疏桐整理被吻乱的发梢,走到玻璃门前望着周砚舟的背影,“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走。”
周砚舟在巷口转身,作训服被风掀起,露出口袋里半枚子弹壳——那是他准备了三个月的玫瑰胸针,还差最后一片花瓣。
夜色渐浓时,林疏桐蹲在花店后院。
月光透过葡萄架洒下来,照在角落那片刚翻整的空地上。
她用食指在松软的泥土上画了道弧线,想起明天要接的婚礼订单——客户说想要一整面玫瑰墙,要红得像火烧云,要香得能浸到骨头里。
“明天该去花市订花苗了。”她对着空地轻声说,指尖沾了点泥,在掌心搓成小团,“要最刺的那种,省得有人又嘴硬。”
风掠过院角的玫瑰丛,带起几片将落的花瓣,轻轻盖在她画的弧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