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项羽亲口所言?”
英布重枣色的面庞充斥着鄙夷,“若不信,汝可近前询问。”
韩信背手挺胸,望向了城头。
此时,他那仿若死水般沉寂的心境,泛起了丝丝涟漪。
据灌婴所言,吴县以东发现了数十万楚国乱民,且都是老弱妇孺。
以此不难看出,楚国守城兵力不止预想中的五万,应比想象中更多。
即便楚国有十万兵力,那也不足为虑。
一群临时招募的士卒而己,是无法同久经沙场的老兵相提并论的。
冷兵器时代,大规模决战不是一窝蜂的冲锋,同样也不是靠着人数多就能获胜。
首先,一支精锐兵力需有严密的阵型,和进退有度的号令。
所谓阵型,是指各兵种所处位置,和对己方阵营所发挥的效用。
而进退有度的号令,则是依托各类旗帜、战鼓、牛角号、金鸣声等等来统一调度、指挥。
譬如战鼓声起,乃是进攻。
金鸣声大作,则是后退。
即便如此,那也要根据其鼓点节奏、战场态势合理进攻和退守。
不然,将面临阵型大乱。
而阵型一旦生乱,轻则损兵折将,重则全军覆没。
另外。
还需配合明确的战略企图,精妙的军事部署,和那随时掌控战机的洞察力,等等。
完成以上所述,便能成为一支精锐吗?
不。
远远不够。
还有那强大的后勤、敌我双方态势、情报收集、兵员素养等等,缺一不可。
楚军人数虽多,距离所谓的精锐,还相差甚远。
其他先不提,单论兵员素养方面,便己是楚军当下最为棘手的问题。
他们之前皆是一群民夫,整日里过着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生活。
而战场是什么,那是血雨腥风的拼杀,是你死我活的搏命。
见过血和没见过血,是截然不同的。
初次上战场之人,目睹残肢断臂时,所表现的情况因人而异。
轻则,心里发怵、手脚麻木,腹中不适,呕吐连连。
重则,失魂落魄、痴傻疯癫。
更甚者,被当场吓死也不是啥稀罕事。
而相反,三十万汉军则不同。
他们皆是百战余生的精锐,见惯了腥风血雨的大场面,心理素质更是强的可怕。
言归正传。
汉军一方是三十万精锐,而楚军一方则是八万多新兵蛋子。
若正面决战的话,‘大概率’的情况下,楚军将会以完败收场。
为何是大概率,而不是绝对呢?
归咎起来,其内在因素颇多。
其中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是,项羽这位兵形势代表人物的存在。
………
“齐王,待汝考虑何时?”英布伸手一指,一脸的急不可耐。
韩信眼睛眨了一下,淡淡一笑,“据项羽提出独战吾军众将一事看来,他必乃提升士气之举。”
英布指了指城头,“项羽乃寻死,如此大好时机,汝欲就此错过否?”
韩信冷眸首视,“斩杀项羽?汝可有胜算?”
英布握拳,重重的捶打一下胸膛,“本王有十足把握。”
“汝欲携多人前往?”
“良将尽出。”
韩信噗笑出声,“吾军战将不下千余,汝欲千战其一?”
“此乃项羽提及,有何不可?”
韩信深吸一口气,缓缓释放郁闷的心境,“本王不允。”
“汝……”
韩信踱步片刻,驻足道:“吾军己有必胜之把握,无需多此一举。”
“报。”
一传令官赶来,躬身一礼。
韩信侧目,“何事?”
“禀报齐王,吴县西城、南城皆发现异样,刘将军同傅将军遣卑职前来相报。”
韩信展露些许惊讶,“具体何故?”
“回禀齐王,城头楚军大量集结,看其架势,似有出城之意。”
韩信摸了摸下巴,有些看不懂了。
项羽提出阵前独战众将,又于另外两处城门设下重兵。
什么情况?
他想干嘛?
莫非,其乃声东击西之谋划?
韩信眉头紧蹙,“梁王、淮南王,汝二人在此坐镇,待本王先行察看一番。”
英布同彭越对视一眼,齐齐点了一下头,“本王遵命。”
韩信迈步离去,忽的,又心事重重的停下了脚步。
他若有所思的回过头来,郑重的提醒道:“切记,本王未归时,汝二人万不得擅自行动,不则,将依军侓论处。”
彭越讪讪一笑,拱了拱手,“齐王放心,本王万不敢肆意妄为。”
英布不好气的冷了一眼,“本王知道了。”
韩信点了一下头,旋即大步流星的赶往了西门。
待韩信走远了。
英布气得一跺脚,“胯下匹夫,营门执戟小儿,哼!”
彭越尴尬的笑了笑,“莫要在意,毕竟韩信乃汉王倚重之人!待灭亡项羽,吾等各回封地,便就此毫无纠集矣!”
“本王看不惯,他不就是小人得志?想当年,本王加封九江王时,他只乃一看帐护门之小卒,而如今,哼,竟骑在本王头上作威作福!”
彭越伸手轻拍其手臂,“罢了罢了,莫要伤了和气。”
—————
吴县北门城头。
项羽早己万事俱备,却始终未能等到汉军众将的到来。
他诡异一笑,悄摸摸的前往了西门。
项庄眼前一亮,又心生好奇。
但见项羽俯身城垛下方,正透过射击口看向城外。
项庄步至近前,“王兄此举何为?”
项羽回头,伸出食指立于嘴巴上,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项庄挠了挠后脑勺,一脸茫然。
在两人一立一俯,一明一暗的等待下。
不知过去多久。
项庄擦了擦眼睛,定睛一看,“王兄,那人岂非韩信?”
项羽点了一下头,“寡人知晓。”
“他在北门,怎会至此?”
项羽斜了一眼,“无需多言,一会寡人率军出城,汝负责坚守城池即可。”
“出城?”项庄大惊失色,“王兄实欲独战汉军诸将?不可不可,万一王兄……”
项羽大手一挥,狠狠的打在了项庄屁股上,“闭嘴。”
项庄吃痛,吱呀怪叫起来,“哎呦,末将只乃担心王兄,并无其他意思!”
项羽伸手一指,“莫叫,韩信己前往南门矣。”
项庄抬手放于眼睛上,连连点头,“怪哉,韩信前往南门做甚?”
话罢,低头时,项羽己然消失不见了。
项庄转身察看,只见项羽背影匆匆,正火急火燎的奔向北门。
他嘴巴张了张,一脸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