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拉了拉缰绳,放缓了马速,“无人比本王更解项羽!”
李左车侧目,正对上韩信那意味深长的笑意。
说到知己知彼。
通过韩信的履历,无疑,己然证明了此话的真实性。
韩信做过项羽的执戟郎,又参与了巨鹿之战。
当一个人暴露自己全部实力的时候,是可怕的,同样也是最危险的。
有句话说得好,教会小徒弟,饿死老师傅。
对于心高气傲的韩信而言,承认自己是徒弟,那是不可能的。
但在楚军的日子里,他属实跟随项羽学到不少。
可以说是学习,也可以说是借鉴加改良。
后世曾有一部武侠小说,男主和他的对手皆是天下第一。
有趣的是,男主身份无人知晓。
而他的对手呢,竟将自己的绝招演示给男主看。
后来,两人巅峰对决。
结果呢,男主一招险胜,成功踏着对手的肩膀登上了人生之巅。
此男主,无疑正是当下的韩信。
他深知项羽秉性,和其战术理念。
而项羽呢,于垓下之战前夕,其对韩信的了解仍旧停留在执戟郎时期。
结合以上观点,对项羽而言,可以说是不公平的。
【但是,战场上唯有胜负,从无怜悯一说。】
李左车捋了捋胡须,“齐王认为……项羽当下应如何为之?”
韩信轻蔑一笑,“以本王看来,项羽虽主动放弃外围防线,然,他绝非坐以待毙之人。”
“这?”
“若所料不差,项羽定然以吴县为依托,并集结楚国最后兵力,欲同本王决一死战!”
“莫非……项羽欲重蹈破釜沉舟?”
韩信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本王很想同他公平对决!”
“齐王,莫要轻敌!”
韩信伸出食指,于眼前晃了晃,“非本王轻敌,实乃项羽轻视于吾。”
“那项羽经过垓下战败,仍未重视齐王?”
“哼,项羽本就自命不凡!”
“不知齐王当如何为之?”
韩信梗了梗脖,舒展一下筋骨,“项羽喜好自断退路,那本王便为他留下一条生路。”
“生路?”
“李先生莫要多虑,待兵围吴县时,汝便可一见分晓。”
韩信言罢,仰头看向了天空。
视野中乌云盖顶,沉闷、压抑,而又令人突感窒息。
他抬手立于嘴巴前,哈了口热气,“天有不测风云,孰料雪雨!”
不得不说,韩信嘴巴属实毒辣。
随口一说,天空中便落下了雨夹雪。
雨水稀稀拉拉,雪仔横斜交杂。
二十多万汉军迎着雨雪,人马不歇,继续向着会稽郡方向急进。
…………
一路无话。
数日后黄昏时分,浩浩荡荡的汉军顺利抵达吴县城下。
韩信矗立城下,静静的望着吴县城头发呆。
那熟悉的黄底黑字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随着韩信眉头一蹙,好似一瞬间,将其拉回到了不堪回首的往昔。
他生于寒门,长于楚地东海郡淮阴县。
其幼时便常佩长剑,以显其卓然地位与身份。
一屠夫之子见之不惯,拦于韩信之前,放言:汝虽身材高大,好带刀佩剑,然内心实怯懦无比。
见韩信沉默不语,亦不辩驳。
屠夫之子复当众辱之曰:若怕死,汝便从我胯下钻过。
韩信听后,并没有立刻冲动行事,而是冷静地思考了一番。
内心挣扎良久过后。
他当着众人的面,从那个少年的胯下钻了过去。
目睹此情此景。
围观的人都嘲笑韩信,认为他胆小怯懦。
屈辱未曾避免,然,艰苦的生活还要继续。
韩信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可他没啥大本事,不能为官为吏,亦没有经商的才能。
腹中饥饿时,便厚着脸皮去熟人家蹭吃蹭喝。
偶尔一次两次还好,久而久之,人家自然心生厌恶。
当他首次碰壁后,为了那仅有的一丝尊严,与人家撇清了关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无食裹腹,他无奈,只得自制简单的鱼竿到河边钓鱼。
不得不说,与其一事无成的事迹相比,钓鱼是他当下的无奈,却也是其无法涉猎的禁地。
多日下来,鱼儿好似与他作对般,死活就是不上钩。
眼看饿的头晕眼花,他却嘴硬~硬撑着。
几个老妪于河边漂洗衣物,其中一面善漂母拿出自己不多的食物,同可怜巴巴的韩信分食。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那位好心漂母的照料下,韩信度过了一段温馨的岁月。
他曾向漂母允诺:若必有,以重报母。(等我发达了,必将重金感谢您。)
漂母气愤,回复道:大丈夫不能进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养活自己,我是可怜你才给你饭吃,难道希望你报答吗?)
韩信羞愧难当,然,心下却对漂母更加敬重。
后来,陈胜、吴广于大泽乡揭竿而起,率先掀起了反抗秦帝国的壮举。
韩信先投项梁,后跟项羽。
在项羽那未得重用,便转换门庭,投靠了名望极佳的刘邦。
在刘邦那,不出所料,同样不受重用。
韩信有冲天之志,又心怀远大抱负,可人人皆轻视于他。
当他再次选择离去时。
刘邦所倚重之人,相国萧何,却通过韩信留下的兵事阵法,看出了他的才能。
在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萧何策马而来,不仅劝其同返,还允诺其为大将军。
正所谓:世事无常,人生如棋。
在萧何的全力保举下,刘邦最终被说动。
当韩信出现在拜将台时,他没有迎来掌声,相反,只有唏嘘声和无尽的嘲讽。
他怒而不发,决定用实力证明自己。
不久后。
韩信以明修栈道为名,暗地里将大军开赴陈仓。(宝鸡)
出其不意的摆脱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位诸侯的监视后,又利用声东击西、蓄水淹城的策略,相继拿下了三秦之地。(关中)
至此,他首次证明了自己。
随后,其军事天赋展现的淋漓尽致,一发不可收拾。
先灭西魏,再破代地。
继而又以三万弱旅背水列阵,一举击垮赵国二十万大军。
后又听取李左车建议,于前往燕地道路扎营,不费吹灰之力,便迫使燕国投降。
再后来,于潍水之战击败二十万齐楚联军,斩杀楚军大将龙苴后,并一举拿下最为富庶的齐地。
彼时,偌大的天下己被他尽数揽入怀中。
而剩下的对手,便只有同刘邦对持多年的故人——项羽。
经过垓下一战,项羽逃窜。
至此,韩信的名望终达巅峰。
他功成名就的同时,只希望早点灭亡项羽,再对曾经帮助他的人逐一报答。
漂母那慈祥的尊容于他脑海中浮现。
同样,那人生的引路人萧何,亦不能忘其大恩。
韩信思绪回转,目光于巍峨的吴县城头略过,看向了黄昏下的镇泽湖。
夕阳西下,波光粼粼,金辉荡漾。
他眼神迷离,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来到湖边。
只见他步至一歪脖子柳树下,勉袍一撩,对着树根撒了一泡尿。
韩信整了整衣冠,来到了湖边。
他俯身之际,探手撩了撩平静的湖水。
刺骨的冰凉感袭来。
韩信手一缩,起身瞥了一眼吴县城头,戏谑道:“冰水似楚女,细腰妖娆,烈性十足也!”
他首视飘荡的楚字大纛,冷哼一声,“项羽,汝当年看吾不起,今日,本王定让汝悔恨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