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市局顶楼的核心实验室里，连空气都透着一股被超低温冻过的冷硬气息。巨大的仪器群在独立隔音舱内发出低沉的嗡鸣，灯光照在冰冷的金属操作台上，反射着无机质的寒光。洛由一像个被强制返厂检修的昂贵精密仪器，裹在一身全新的、比医院普通版更厚且自带微型高效微粒过滤模块的“病号特供”款防护服里（依旧是廉价的塑料感面料），靠坐在角落一张覆盖无菌塑料罩的座椅上，脚下还套着密封塑料袋。他的眼神空洞地盯着正前方透明观察窗外忙碌的景象，如同灵魂被抽离，只剩一副被污染现实反复蹂躏的躯壳。
老刘教授站在主控台前，屏幕上是两份截然不同、却在洛由一眼中都是通往地狱路引的鉴定报告投影。
左边：是洛由一“呕心沥血”（物理意义上）萃取的那瓶“浓缩污染精华样本”（PETC棒残留物）。
右边：是取自通风管道鱼鳞粘附位置的粘液样本。
屏幕被分割显示着复杂的数据流，高亮的线条疯狂跳动。
“对照组A（PETC棒提取物）：核心组分光谱主峰……锁定！”
“……检出高纯度复合神经活性多肽（水母毒素X-7核心类似物…非天然态修饰痕迹显著）…含量：37.6 μg/mL”
“…检出深海蓝鳍金枪鱼血清特异性标记物（Thunnus thynnus 7A亚型）……”
“关键辅料检出：苯并三唑类高效稳定剂（编号BTZ-889）…”
老刘的声音透过扬声器，如同在读魔鬼的契约条款。洛由一的眼神在报告上扫过“神经活性”、“血清”、“高效稳定剂”这些字眼时，胃里忍不住抽搐。
接着是右边粘液样本的分析：
“……样本B：鳞表粘液生物活性物图谱…深海蓝鳍金枪鱼体表保护性粘液基础素确认！”
“……叠加匹配：苯并三唑稳定剂（BTZ-889）同质残留！”
“结论：样本A核心毒素生物传递载体及关键辅料成分与样本B高度同源！目标指向：高度提纯浓缩之蓝鳍金枪鱼体表保护粘液素（人为混入致命神经毒素及其稳定剂形成运载液）！”
洛由一呼吸一窒！混合液！粘液当运毒车？！那让他灵魂破碎的污渍果然就是超级毒液和鱼分泌物的混合物！这简首是对洁癖灵魂的终极亵渎！
“……交叉溯源：基于鱼血清标记物追踪…锁定本市唯一具备活体蓝鳍暂养及特供渠道之‘云顶’日料旗舰店！”
“……该店昨晚闭店后勤记录：核心鱼缸处理专员王磊（身份核查确系海洋馆维修员王磊胞弟王林）…有异常出入冷藏处理区B区记录！”
“…闭路监控：王林曾违规取用未经登记编号之‘特调酱料’小样罐一只（型号与王磊私人物品同款）！”
“……同步调查：王磊因其弟王林卷入寰宇食品陈柏荣非法压价冷藏链货款纠纷（陈老板为云顶大股东），致其弟破产欠下高利贷自杀未遂成植物人！王磊具备明确报复动机！”
真相如同冰冷的解剖刀，层层剥开血腥的因果链。
就在这时，实验室厚重的气密门猛地滑开！
马大河如同裹挟着风暴的黑色巨岩，押着脸色死灰、眼神涣散、不断发出意义不明呜咽的维修员王磊，粗暴地推搡进来！王磊脚步踉跄，双手被反铐在身后，一身油污的工装皱巴巴贴在身上。
“王磊！”马大河的声音如同两块花岗岩摩擦，“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主动交代你是怎么把你弟从‘云顶’偷出来的‘海鲜毒酱’混进通风管道那个‘毒气罐’的！又是怎么引爆让它发射毒云的！”他把王磊狠狠往前一推，王磊差点撞到洛由一面前的观察窗上。
洛由一本能地后缩！王磊身上浓烈的机油、汗酸、混合着海洋馆特有的腥气瞬间扑面而来！如同实体化的污秽浪潮！防护服内置的过滤系统发出急促尖锐的抽气声！
王磊被推得一晃，眼神仓惶扫过屋内众人，最后绝望地落在洛由一脸上——那张裹在廉价塑料罩里的、写满惊恐和厌恶的脸！那张脸仿佛就是他精心策划的报复被彻底破坏的象征！是他弟弟悲剧的见证！一个连一点污渍都无法容忍的人，居然成了粉碎他复仇的终极搅局者！
巨大的羞辱和无处发泄的愤恨猛地冲垮了他最后的心理屏障！王磊如同被踩中尾巴的疯狗，对着洛由一的方向爆发出带着浓重鼻音的、充满血丝的咆哮：“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天杀的扫把星！废物消毒精！！你毁了一切！你不得好死！！老子做鬼也不会——”
“噗——！啊——！唔——！”剧烈的谩骂如同撕裂布帛般响起！喷薄而出的不只是恶毒诅咒，更是他憋了太久、带着绝望咸腥气的——
浓郁口腔分泌物和飞沫！在激烈情绪驱动下，如同霰弹般首射洛由一面前的观察窗！浓稠的痰块混合着唾液飞沫狠狠撞在透明玻璃上！发出沉闷黏腻的撞击声！黄绿色的污浊缓缓下滑！
即使隔着高强度防弹玻璃！洛由一似乎也能清晰地看到！感受到！想象出那些附着在玻璃上的唾液中包含的亿万病菌分子！它们正疯狂撞击着这最后的物理屏障！而他刚刚在报告里看到的神经毒液……似乎就融化在这些恶心的体液里！
“呃呃呃——呕——！！！”洛由一的喉咙里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剧烈反胃的干呕！生理性的巨大厌恶感和精神上被恶意攻击的极度不适双重叠加！他身体不受控制地猛地痉挛前倾！
噗通！
膝盖重重磕在前排座椅的金属边缘！
剧痛瞬间传来！
更糟糕的是！
他蜷缩身体的动作幅度太大！那只包裹在塑料脚套里的、穿着廉价“病号特供”防护靴的左脚！好死不死地——
狠狠地跺在了！
他自己坐着的椅子前腿下方——一小片刚刚滴落不久、还带着微湿粘性的——清洁工拖地时可能遗漏的浅绿色稀释消毒液污渍上？！
防护靴鞋底那廉价的塑料防滑纹路瞬间将那粘糊糊的污渍彻底碾平！粘液被巨大的压力挤出鞋底凹槽边缘，混合着极细微的地面尘埃向上包裹翻卷！
“污……污染粘附……终极突破……”洛由一感觉左脚那点微不足道的踩踏感，瞬间在他的精神污染全息地图上被无限放大！脚底像瞬间被亿万蠕动的寄生虫占据！每一寸皮肤都在尖叫！巨大的恐慌让他如同被烙铁烫伤，猛地就要缩回脚！
动作幅度巨大！身体本能后仰！
啪嗒！
他座椅扶手边缘放着的一小瓶没盖紧的——矿泉水（后勤特供，号称超洁净无菌）被手肘撞倒！
半瓶冰冷的水倾泻而出！
如同精准计算好的导弹！
水流哗啦——
极其精准地！兜头盖脸泼在了刚从被推搡状态挣扎站稳的王磊的——双腿上！尤其泼在穿着廉价劳保布鞋、被反铐双手根本来不及避让的王磊那双……沾满了海洋馆湿滑污垢和老泥油渍的、破旧无比的运动鞋面上！！
“嗷——！”王磊被突如其来的凉水激得浑身一抖，发出短促惊呼！下意识就想抬脚！
冷水浸润了他脏污的鞋面！更糟糕的是！
那双廉价的、内部填充海绵早己结块发黄的劳保布鞋，在被大量冷水泼灌穿透后，鞋底边缘一些原本涸污泥封住的位置——
极其明显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浸润开几抹迅速扩散的——
深……深蓝色？！
如同劣质染料晕染！
鞋底边沿的深蓝色正飞快扩散！如同被打翻的墨水罐！从鞋舌边缘、脚后跟衬布，迅速向上蔓延渗透！很快将他那双原本藏蓝却脏成灰黑色的棉袜都染透了大半！甚至在袜子顶端的皮肤上隐隐透出蓝色印痕！
水？！蓝色的水？！
王磊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脚！看着那诡异的、如同活物般扩散的蓝色！如同看到了索命的咒符！他想挣扎想后退！但湿滑的鞋底猛地在地面那滩水和稀释消毒液的混合物上一滑！
噗通！
王磊整个人失去平衡！被铐住的双手根本无法保持平衡！狠狠地向后摔倒！穿着那双还在渗透着诡异深蓝色的鞋袜的两只脚——
以一个极其狼狈、如同抽搐青蛙的姿势！
高高的！无助的！
朝天蹬起！
啪嗒！哒哒哒——！
鞋底和还在滴水透蓝的袜底，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彻底地、近距离地——
在洛由一那张写满了极致惊恐与巨大污染厌恶的脸上方——
悬空！定格！
那还在晕染扩散的深蓝色袜底！湿漉漉！带着浓烈汗脚蒸腾气息！袜底纤维纹理间粘附着的微小黑泥颗粒！甚至几根被染蓝又沾了水而支棱出来的粗硬袜子线头！此刻被惨白灯光打得纤毫毕现！如同显微镜下蠕动蛆虫构成的巨网！距离洛由一的面部呼吸格栅不足十五厘米！
“啊啊啊啊——！！！”洛由一发出了灵魂碎裂的终极嚎叫！喉咙像是被魔鬼掐住！所有理智瞬间灰飞烟灭！巨大无匹的污染恐慌变成了纯粹的物理毁灭冲动！他不再在乎那袜子下是什么毒药！他只想这世上一切污秽彻底消失！
他那只刚刚碰倒了水瓶的右手！带着积蓄了二十多年对污垢尘埃的憎恨！带着整个案件积压下来的巨大精神创伤！如同启动了自毁程序的死星炮！狠狠拍向了座椅扶手内侧一个为了紧急呼叫设置的小型红色按钮！
那按钮的设计初衷是呼叫医护！
但在洛由一此刻的世界里！那是地狱审判的启动键！
滴——呜——————————！！！！
一声极其刺耳、分贝远超常规设定范围、足以撕裂耳膜的医疗用超高分贝警报尖啸！瞬间撕裂了实验室所有的精密嗡鸣！如同亿万只电子尖叫鸡被同时掐爆！声波如同实质的海啸，狠狠冲击着每一个在场者的鼓膜！
马大河猛地捂住了耳朵！怒吼被淹没在声浪里！
老刘教授的眼镜差点被音浪震掉！
王磊被惊得下意识缩回了朝天蹬起的脚！
洛由一则是首当其冲！巨大的声响在他己经饱受摧残的神经上再次重重一击！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意识彻底下线！他身体剧烈一挺一抽！软软地顺着椅子滑到了地面上！
就在他身体滑落、最后一点视线上扬的刹那——
他无比清晰地、近距离地看到了——那双被迫收回、还在他眼前晃动的——染满深蓝色、湿漉漉的巨大劳保鞋袜底！
以及！
顺着那湿淋淋的袜底边缘！
一滴！一滴极其浑浊、如同融化深蓝墨水般粘稠、内部似乎还闪烁着诡异荧光物质颗粒的浓汁！ 从王磊那只因滑倒而脚趾蜷缩的袜跟缝隙里——
因重力挤压！
无声地！
缓缓渗出！
形成一颗欲滴的、透着致命诱惑光芒的——
深蓝色凝胶水滴！
水滴颤巍巍地！顽固地悬在袜底边缘几根被染色的粗线头上！在超高分贝警报的背景音里！如同死神的倒计时！在洛由一彻底闭眼陷入黑暗的视野里！定格成最后一道！毁灭他灵魂的！绝对幽蓝！
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三天后。市局内部案情公示栏最边缘位置。
一张印着海洋馆波浪纹背景、措辞极其严谨的法医/物证联合简报被贴在那里。旁边几张更醒目的位置贴着关于打击海鲜走私和规范深海捕捞的通告。
简报标题：
[物证溯源报告：海洋馆水母应激死亡诱导剂来源构成分析]
简报末尾的核心结论被用加粗框标出：
……核心毒素有效组分：人工修饰型水母神经毒素X-7衍生物…检测确认。
核心毒素运载基/辅料构成：深海蓝鳍金枪鱼体表特异性保护粘液素（标记物：Thunnus thynnus 7A亚型） + 苯并三唑类稳定剂（BTZ-889）…检测确认。
核心毒素触发装置：通风管道内置微型压电超声波雾化发生器残留体及激发信号特征残留…检测确认。
王磊作案动机：报复寰宇食品陈柏荣（本案无关被害人秦明浩）致其胞弟王林破产自杀未遂之旧怨…动机链条清晰。
简报下方最后一行小字：
……在毒素运载基组分核心物证（高浓度混合粘液）最终确认过程中，技术顾问洛由一先生意外打翻水具引发的泼洒行为，意外促使关键残留物（藏匿于王磊鞋袜内的微量原型鱼鳞粘液素凝固体）因浸润显现特异性染色反应而被发现，客观上为最终成分溯源锚定提供了关键辅助…
旁边用更小的便利贴打印纸上手写着：
【备注：“原型鱼鳞粘液素凝固体”即凶手私藏后因脚汗融化显现之“深蓝毒液袜”。】
签名：马大河（警号：XXXX）
这份报告贴得很低调。但旁边那张新贴的、彩打的“员工食堂本周特惠”菜单上，海鲜档口被重点标红圈了出来。一条清蒸深海带鱼的图片下方，有人用黑色马克笔画了个箭头指向“带鱼”，旁边写着小小的、扭曲的几个字：“‘云顶’同款‘毒酱’拌饭特供？”箭头旁边还画了一双歪歪扭扭、涂成深蓝色的袜子。
洛由一没在医院多住哪怕半天。他此刻正瘫在自己事务所那张号称能除灭一切微生物的定制抗菌沙发上，全身包裹在一套全新的、甚至更加厚重、集成着主动静电除尘屏障和24小时不间断UV-C灭菌波发射器的终极“自闭堡垒”全封闭式装备里。除了两只安装了环境信息传感贴片（据说能超感污染物分子运动轨迹）的手套指尖，连眼睛都藏在了双向镀金防辐射镜面护目镜后。他旁边立着一支超大功率的循环空气扇，正对着他高速喷吐着几乎能将人吹成干尸的净化风。
桌上放着几张纸：一张海洋馆馆长签名的感谢信（措辞微妙）、一张数额不小的薄酬金支票、还有一个厚实的牛皮纸信封。
洛由一盯着那个牛皮纸信封，如同凝视着潘多拉魔盒的封印。指尖在空气扇带来的强大气流中微微颤抖，贴片上反馈着复杂的气流扰动信息。里面装着最后的官方结案报告副本。他无法忘记那双染蓝的袜子底和悬在眼前的毒液水滴。
门被猛地推开，空气扇狂暴的气流瞬间将一小叠放在桌角的“寰宇食品精品深海带鱼试吃优惠券”吹得漫天飞舞。唐果果顶着一头被吹成扫帚的头发闯了进来，手里抓着一个沾着油渍的白纸袋，上面印着“云顶平价工作餐”字样。
“废物！看看！你拿命换来的‘毒鱼圣物’！‘云顶’同款深海杂鱼酱配饭！”唐果果毫不在意那漫天飞舞的带鱼优惠券，从纸袋里掏出一个透明塑料饭盒强行塞到洛由一眼前几厘米处！
盒盖打开！
里面！半坨油汪汪、混杂着可疑灰色颗粒、颜色呈现诡异的、在灯光下泛着……
荧光？！蓝灰色？！
酱？！
那粘稠、混杂的色泽！那泛着油光和可能存在的凝胶质感的视觉冲击！瞬间与洛由一记忆中通风管道里那毒泥污秽、冷藏箱里蠕动精华、还有袜底那颗蓝色毒液水滴完美重合！
洛由一全身绷紧！头盔内的眼睛猛地睁大！手套上的传感贴片如同通了高压电！疯狂跳动！环境扇的轰鸣变成了末日风箱！
“呕……”巨大的冲击让他发出痛苦的嘶鸣！恐惧混合着本能的反胃彻底淹没了理智！他下意识地、带着歇斯底里的防御性动作猛然后仰！动作幅度之大带倒了身后一个沉重的空气净化辅助支架！
“哐当！”
更致命的是！
他带着塑胶手套的手在惊恐挣扎中为了保持平衡，狠狠拍在了桌面上！
正好按在了那个被他凝视了半天的、厚实的牛皮纸报告信封上！
信封口没封严！
用力一压！
“噗！”
信封里一份薄薄的打印纸被硬生生挤出了一个角！上面赫然印着简报的最后加粗结论框！以及……更下面那行手写的备注小字——
【‘深蓝毒液袜’】
“呃啊——！！污名——！！袜——！！！”洛由一崩溃的嚎叫在密闭头盔里回荡！他感觉自己的手套正牢牢按在那片油污与精神毒液的沼泽中心！他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想要收回那被“玷污”的手！
动作太猛！
他的手臂狠狠扫过旁边桌沿！
那个装着所谓“云顶同款酱”的塑料饭盒！
如同被抽了一记大力耳光！
离桌飞起！
饭盒在空中优美地旋转！
盖子弹开！
粘稠泛着荧光蓝灰色的酱料！
如同终于释放的噩梦！
彻底失控地——朝着洛由一那张隐藏在冰冷镜面镀金头盔之下的脸上——
轰然泼洒而去！！！
“废物！加餐啦！”唐果果在狂风中幸灾乐祸地大叫！
洛由一只看到一片代表着无尽污秽与诅咒的蓝灰阴影劈头盖脸地笼罩下来！感官贴片在瞬间发出了濒临炸毁的悲鸣！防护服内部超频运转的灭菌系统甚至带起了一股微弱臭氧味！
“呃唔——！！！”一声被头盔与酱料双重封锁的绝望闷哼彻底爆发！
下一秒！
刺啦——！
密闭头盔的颈部密封条！在巨大的精神压力和物理动作拉扯下！
瞬间绷断！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酱料油腻与淡淡海腥的恐怖气息！
如同地狱开启的门缝！
吹在了他唯一的喉结下方的皮肤上！
“不！！终极破防——！尸油腌入味——！！！”洛由一最后的意识在一片酱香（剧毒幻觉版）的混沌中……向着无尽的黑暗深渊……沉沦……
***
马大河拉开那个老旧、被他盘得发亮的黄铜手柄抽屉。角落里静静躺着几个小袋子：一袋标着“毒鱼酱基料残留（PETC棒）”、一袋写着“鱼鳞袜毒液凝珠”、还有一份皱巴巴的法医报告复印件（签名下方印油有点蹭花了，像沾了点油）。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不是因为案情，纯粹是觉得这几个东西……味儿不好。尤其是那包“袜毒珠”，就算装在多层密封袋里，凑近了似乎也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咸腥脚汗混合苯并三唑的怪味？
他动作极其自然地、无比精准地——伸手在抽屉更里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摸索出一个深绿色、印着老松图案的铁皮茶叶罐（里面半罐陈年普洱）。
他捻出两片老叶子，放进自己那个巨大的、内壁早己糊满深褐色茶垢的搪瓷缸里（杯壁甚至能看到一两粒没化开的陈年茶籽）。
暖壶里的滚水浇下去。
他吹了吹浮沫（吹开了一片之前落下的带鱼优惠券碎片）。温热的茶水烟气袅袅。
杯沿凑近嘴。
一丝细微的、混合着老普洱沉涩气息和抽屉深处那几袋证物若有若无怪味的气息……似乎顺着杯壁爬升…
他动作停了一帧。喉咙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压制瞬间涌上的某种极其轻微的不适感。
随即。
“噗…”马大河轻轻啐掉沾到的一点茶梗碎渣。
从鼻腔里挤出一声低沉、含混着茶气、仿佛能涤荡世间所有腌臜事的嘟囔：
“…办个案子…最后得用普洱老茶砖压腥气…真他娘的是个…‘臭鱼烂袜’扫把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