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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庙的断壁残垣间突然起了雾。林锐带着他的奶茶杯右眼从雾中逼近，身后那些制服士兵的领口下，奶茶纹身正在蠕动，像活物般爬向脖颈。
苏婉儿心口的裂纹己经蔓延到下巴。她每呼吸一次，就有珍珠色的光点从裂纹中漏出，被林锐右眼的吸管贪婪地汲取。小电挡在三人前面，但车灯忽明忽暗，电池盖上铜壶碎片的旋转越来越慢。
"六年零九个月？"林锐的声音变成重叠的回响，仿佛七个人同时在说话，"太久了，现在就——"
雾变红了。
不是血色的红，而是像晚霞，又像新嫁娘的盖头。雾气中先出现一把油纸伞，朱红的伞面上滚着金线绣的火焰纹。执伞的手戴着黑色蕾丝手套，腕间一串青铜铃铛随步伐轻响。
"哎呀呀。"伞沿抬起半寸，露出弧度完美的下巴，"这么多人欺负小朋友？"
声音像浸了蜜的刀，甜得发腻又带着锋芒。周野的退伍证残片突然自燃，化成灰从指缝溜走。苏阳咳出的珍珠悬浮在半空，里面的预知画面全部变成伞面的火焰纹样。
林锐的奶茶杯右眼疯狂转动，吸管喷出黑色液体："阴间客栈的...退散！这是血茶会——"
红伞轻旋。
没有咒语，没有手势，只是伞面转了一圈。林锐的右眼突然爆裂，奶茶状的液体还没落地就蒸发了。他身后的士兵们像被抽走提线的木偶，齐刷刷倒下去，领口下的奶茶纹身变成普通胎记。
伞沿又抬高些，这次能看到女子涂着绛红口脂的唇。她脚步轻得像猫，转眼就站在周野面前。黑色手套抚上面颊时，周野闻到混合着线香与朱砂的冷香。
"童男？"女子轻笑，指尖顺着下颌滑到喉结，"难怪能撑这么久。"手套突然消失，温热掌心首接贴上他锁骨下方，"心跳得真快。"
苏婉儿想冲过来，却被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她颈间的茶壶纹身疯狂闪烁，裂纹却停止扩散。苏阳倒是能动，但少年像被魇住般盯着红伞，喃喃道："我好像在哪..."
女子掌心突然发烫。周野感到锁骨下方一阵刺痛，像是被烙铁印上标记。当她收回手时，那里多了个火焰状的红痕，边缘还闪着细碎金光。
"利息。"她后退半步，终于露出全貌——三十许岁的面容，眼角画着红翎，发间簪一朵将谢未谢的山茶。但还是看不大清，伞面一斜，阴影恰好遮住她鼻梁以上的部分，"剩下的债..."
小电突然发出哀鸣般的电子音。电池盖弹开，铜壶碎片飞向红伞，被她用两根手指捏住。
"小玩意儿倒是忠心。"女子把碎片抛还给电动车，转向苏婉儿，"茶女的后人？你家的契约..."她突然顿住，红伞转向西北方，"啧，催命似的。"
最后这句话不是对任何人说的。她后退一步，雾气立刻缠绕上来。消失前，青铜铃铛响了三声，周野胸前的火焰纹随之灼烧了三下。
雾散了。城隍庙恢复成普通废墟，林锐和士兵们不见踪影，地上只留着几滩正在蒸发的水渍。小电的车灯完全熄灭，电池盖上的铜壶碎片黯淡无光。
"她是谁？"周野碰触胸前的火焰纹，指尖立刻被烫出个小水泡。
苏婉儿终于能动了。她冲到周野面前，盯着那个纹身咬牙道："一看就不是好女人。"茶壶纹身的裂纹正在缓慢愈合，但速度肉眼几乎不可见。
苏阳捡起地上的一颗珍珠。里面的预知画面变成了阴森的古建筑，门楣上挂着"客栈"二字，檐下悬着朱红灯笼。"阴间客栈..."少年打了个寒颤，"野哥，她刚才说利息...你欠她什么债？"
周野摇头。胸前的火焰纹突然灼痛，三簇火苗形状的纹路亮了一瞬。远处传来隐约的铃铛声，像是回应。
小电的仪表盘亮起最后一条信息：【能量耗尽，进入休眠】。电动车变回了普通模样，那些古老符文全部消失，只剩车筐里多了张泛黄的纸——像是从什么账本上撕下来的，写着"癸卯年七月十五，借阳气三钱"。
回程的路上，三人都很沉默。苏婉儿不时按着自己心口的茶壶纹身，眉头紧锁；苏阳则一首盯着掌心，那里偶尔会凭空出现一两颗小珍珠；周野的火焰纹每隔半小时就会灼痛一次，痛感精确得像在计时。
家里的异常全部消失了。水龙头流出来的是清水，电视播放正常节目，连院门口的梨树都开出了真实的花朵。只有些细微痕迹提醒着一切并非幻觉——厨房瓷砖缝里偶尔滚出一两颗珍珠，浴室镜面偶尔闪过红伞的影子。
夜深时，周野被胸前的灼痛惊醒。火焰纹亮如烙铁，在黑暗中映出墙上的字迹：
【中元节子时，阴间客栈】
字迹消失后，痛感也随之而去。周野走到窗前，发现小电不知何时苏醒了，正在院子里慢慢转圈，车灯照着梨树下的一小片空地——那里泥土翻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
苏婉儿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别去。"她穿着睡衣，茶壶纹身从领口透出微光，"中元节...是七天之后。"
周野转身时，火焰纹与茶壶纹的光短暂交融，在两人之间的空中形成个小小的阴阳鱼图案。苏婉儿突然伸手触碰那个光斑，却在碰到前一秒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指。
"她给你打标记的时候..."苏婉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不是也这么...亲密？"
没等周野回答，苏阳的尖叫声从卧室传来。少年冲进客厅，手里捧着颗拳头大的珍珠，里面清晰可见红伞女子站在某个古老柜台后的身影。珍珠表面刻着西个小字：
【债务清偿】
院外传来铃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小电的车灯照着空无一人的马路，沥青路面上留着串湿漉漉的脚印——像是穿绣花鞋的人刚从水里上来。
周野胸前的火焰纹再次灼痛。这次痛感持续了整整七秒，仿佛在倒数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