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当初同学
王强在短暂的惊恐后,再次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嘶吼着,像一头发疯的野狗,再次扑了上来。
但迎接他的,是一道快到模糊的残影。
王强只觉得眼前一花,小腹便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像只被煮熟的大虾,弓着身子飞了出去。
刚吃进去的东西瞬间全都吐了出来,当场昏死过去。
一个从侧面偷袭的,板凳还没举过头顶,手腕就被陆远反向一折!
一声骨头错位的脆响后,便是撕心裂肺的哀嚎!
紧接着,邦邦邦!
不到一分钟。
刚才还嚣张无限的七八个大学生,已经全都躺在了地上,哼哼唧唧,满地打滚。
周围的人全都看傻了。
他们本以为是一场乱战,没想到,竟是一面倒的、屠杀式的吊打!
韩嫣然也呆呆地站在陆远身后,看着那个将自己牢牢护住的宽阔背影,大脑一片空白。
她知道陆远强,但从没想过,他强到了这种地步!
“就这点本事,也敢学人出来想来强的?”
“痒了就回家找妈妈去!”
陆远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冷冷扫过地上那群废物。
到这会,王强也是缓过来了,睁开眼看到自己乱七八糟的小弟,恨意直冲脑门。
这么多人看着,要是就这么认输,他王强以后都没脸出门了!
“你,你他妈有种别走!”
他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我他妈今天不叫人来废了你,我就跟你姓!”
他显然是不打算善罢甘休,拨通一个电话,哭爹喊娘地叫道:“喂!汉升哥吗?我,我是小王!我在西街夜市被人给打了!”
“对对对!你快带点兄弟过来!对方就一个人,但巨他妈能打!对!多带点人!带上家伙!”
挂了电话,他又找回了底气,指着陆远怒吼:“小子,你死定了!我汉升哥是这一片儿的老大!”
“手底下几十号兄弟!等他来了,我看你还怎么狂!”
韩嫣然拉了拉陆远的衣袖:“陆总,我们快走吧,没必要跟这种人渣计较,万一……”
双拳难敌四手,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陆远却不为所动。
“走?为什么要走?”
他转过头,看着韩嫣然那张写满紧张的俏脸,反而笑了:“我今天倒想看看,他能叫来什么神仙。”
“正好,当是饭后消食了。”
他拉着韩嫣然,重新坐下。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一阵刺耳的摩托车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七八辆鬼火机车呼啸而来,一个甩尾停在大排档门口。
车上跳下来十几个染着黄毛青年。
手里清一色拎着棒球棍和钢管,凶神恶煞。
为首的是个穿黑色运动装的彪悍青年。
这群人的出现,让整个夜市的温度都降了好几度。
刚才那个打电话的小子,看到黑衣青年,立刻像见了亲爹一样连滚带爬地迎上去:“汉升哥!你可算来了!就是他!那个小子!他把我兄弟都打了!”
被称作汉升哥的青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扫了过去。
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张好整以暇正在喝酒的脸上时,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当场石化!
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乎不敢相信。
“远、远哥?”
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陆远也抬起了头。
看清那个黑衣青年,也是微微一愣。
“陈汉升?”
他认出来了。
这是他大学时的同班同学,陈汉升。
那时候的陈汉升,还是个穷得叮当响、性格自卑懦弱的农村小子。
因为总被宿舍的人欺负,有次被陆远撞见,顺手帮他解了围。
从那以后,陈汉升就成了他的头号跟屁虫,一口一个远哥叫得比谁都亲。
没想到,时隔多年,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重逢。
得到陆远的确认,陈汉升的身体猛地一抖。
下一秒,他一个箭步直接冲到陆远面前,九十度弯腰。
“远哥!真的是您啊!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说着,他竟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华子,双手捧着递到陆远面前。
王强和他那群兄弟,全都看傻了,大脑彻底死机。
这是什么情况?
自己叫来的大哥,怎么对着敌人点头哈腰起来了?
陈汉升根本没空理他们,他抬起头,一脚就把旁边那个还在发懵的王强踹翻在地。
紧接着又是左右开弓一顿暴揍!
“妈的!你他妈眼睛瞎了?知道这是谁吗?这是我远哥!是我陈汉升这辈子最敬重的人!”
“你他妈活腻歪了敢得罪他?!”
他一边打一边骂,下手极重,他带来的那群小弟见状,也纷纷抄起家伙,对着地上那群大学生就是一顿胖揍。
陆远皱了皱眉,终于开口。
“行了,别打了。”
陈汉升立刻停手,又跑到陆远面前,点头哈腰地笑:“远哥,您消消气。”
“这群小王八蛋,我回头一定好好收拾!”
陆远没理他,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他,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陈汉升,你现在,怎么混上这条道了?”
“我记得你毕业的时候,不是说要去考公务员,回老家建设家乡吗?”
“怎么不去好好找个工作?”
陆远的话,轻飘飘的,却让陈汉升听得直想哭。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汉升哥,脸上的江湖气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陆远脑海中,那个大学时代的陈汉升,跟现在这个样子完全不搭边。
那时候的他,算是一个从穷山沟里飞出的金凤凰,全村第一个考上名牌大学的希望。
老实、憨厚,甚至有点木讷。
每天的生活轨迹,就是教室、食堂、图书馆,三点一线。
衣柜里永远是那几件洗到发白的T恤和磨破了边的牛仔裤,在那个荷尔蒙与虚荣心齐飞的校园里,他活像个上世纪穿越过来的苦行僧。
唯一的爱好是看书,唯一的特长是学习。
成绩在妖孽横行的系里,永远霸占着前三,最高额的奖学金,年年都砸在他头上。
陆远还记得,大二那年,在宿舍楼下,几个外校的混混堵住陈汉升,抢他刚从银行取出来的生活费。
那时的陈汉升,瘦得像根豆芽菜,面对几个牛高马大的家伙,脸涨得通红,只会结结巴巴地重复一句:“请,请你们还给我……”
是陆远路过,看不顺眼,顺手几拳几脚,把那几个杂碎打得屁滚尿流。
从那天起,这个书呆子学霸,就成了他陆远身后最忠实的小弟。
陆远实在想不通,一个骨子里刻着知识改变命运、对未来满是憧憬的好学生,怎么就混成了现在这副德行?
从文弱书生到在夜市里带着一群小瘪三争勇斗狠?
这几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都他妈杵在这儿干嘛?等老子给你们发三好学生奖状啊?”
陈汉升回过神,冲着那群还愣在原地的手下吼了一嗓子:“该滚哪儿滚哪儿去!别在这儿碍了远哥的眼!”
那群小混混如蒙大赦,瞬间作鸟兽散,消失在夜色里。
地上,只剩那几个被打成猪头的大学生,哼哼唧唧,爬不起来。
陈汉升也懒得理他们,拉过一张油腻的塑料凳,在陆远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那动作,带着几分局促和不安,好像一瞬间又变回了当年那个跟在他身后,自卑又崇拜的小子。
他抄起桌上一瓶啤酒,“呲”的一声用牙咬开,仰头就给灌了半瓶。
“远哥……”
他放下酒瓶,低着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堕落了?”
陆远没说话,拿起另一瓶酒,给自己满上。
良久,陈汉升才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其实,我毕业那会儿,真考上了。”
“老家的公务员,笔试第一,面试也过了。”
“只等体检报告出来,我就能正式上岗、”
“那几天,我高兴得整宿整宿睡不着。”
说到这,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哽咽。
“可就在我准备回家报到的前一个礼拜,我妈,出事了。”
“我们家在镇上开了个小卖部。”
“那天,镇上几个出了名的地痞,去我店里收保护费,我妈不给,他们,他们就把店给砸了,还推了我妈一把。”
“我妈年纪大了,身子骨本来就脆,被那么一推,腿当场就断了。”
“我接到电话,连夜就往回赶,在医院,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妈,我当场就忍不住了!”
“我从医院出来,直接去了那几个杂碎平时打牌的棋牌室。”
“我也不知道当时哪来的胆,顺手抄起墙角一个啤酒瓶,对着那个带头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陈汉升的叙述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但陆远能想象,一个平日里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老实人,在唯一的亲人被欺辱时,会爆发出何等疯狂的血性。
那一下,绝对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后来,我就进去了,故意伤害,判了三年。”
“等我从里面出来,天早就变了。”
“有案底,别说公务员,我去工地上搬砖,人家都嫌我晦气。”
“我妈因为那事儿落了病根,常年药不离口,家里那点积蓄,早就掏空了。”
“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妈跟我一块儿饿死吧?”
“我找了很久的工作,处处碰壁。”
“最后,还是在号子里认识的一个朋友,介绍我来了天海,跟着他做事。”
“一开始,帮人看场子,催催债。”
“后来,自己也带了几个兄弟,就这么一步一步,混成了今天这副狗样子。”
他说完,再次抓起酒瓶,将剩下的半瓶酒,一饮而尽。
整个故事,带着宿命般的操蛋和悲凉。
一个本该有大好前程的年轻人,就因为一次血气上头的冲动,被命运的车轮,无情地碾进了烂泥地里,再也爬不出来。
陆远心里也堵得慌。
他有些可惜,为陈汉升,也为那些被狗日的生活扭曲了的人生。
他伸出手,重重拍了拍陈汉升的肩膀,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
对一个在泥潭里打过滚的男人来说,任何廉价的同情,都是一种侮辱。
“远哥,你别这么看我。”
陈汉升似乎读懂了陆远眼里的情绪。
“你别看我现在是个混子,可我陈汉升,有我自己的底线。”
“伤天害理的脏事儿,我绝不碰!我手底下这帮兄弟,也都是些跟我差不多的可怜人,走投无路才出来混口饭吃。”
“兄弟我,良心还没坏透。”
他停了停,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陆远。
“远哥!我知道你现在是干大事的人!”
“以后,但凡有任何用得着兄弟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我陈汉升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娘生的!”
这番话,掷地有声,是从胸膛里掏出来的。
陆远能感觉到,时隔多年,物是人非,但这份情义,没变。
他心中感慨,以陈汉升的脑子和狠劲,如果没出那档子事,现在至少也是个机关单位里不大不小的领导,过着体面的生活。
但陆远也明白,没走过他的路,就没资格去评判他的对错。
尊重他人的命运,有时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
最终,陆远没再多说。
他只是拿起酒瓶,给两人,再次倒满。
“喝。”
千言万语,一个字,都在酒里。
两人重重碰了一下杯,仰头,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引擎声突兀响起,声音由远及近。
摊铺前,一辆通体漆黑的奔驰S级,缓缓滑停了下来。
车门无声推开。
先探出的,是一只踩着黑色细高跟的玉足。
简约的一字带设计,却完美勾勒出白皙纤细的脚踝,脚趾上涂着与鞋同色的蔻丹,在夜市昏黄的灯光下,泛着一丝冷艳的光。
紧接着,一条被黑色丝绸包裹的修长小腿,从车内延伸出来。
当车主完全站直身体时,整个夜市的喧嚣,瞬间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