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小唐僧本欲和黛玉去竹房子之后,再去书生家。不想书生家的院门突然冒出黑雾,黑雾一出瞬间席卷整个村子,他心中怕极,当下便想回圈里去,怕在黛玉跟前下了面子,才以玩笑口吻说出:“既害怕,就回那圈里去”。不想一只手拽着他就直往书生家跑。
那不是正常人的手,它虽瘦削光滑,自带的寒意渗透小唐僧的四肢百骸,小唐僧低头去看——
是活死人的手,那手死死钳着他,令他挣脱不得分毫。
小唐僧张嘴大喊大叫:“啊啊啊啊!悟空!救我!”脸涨成猪肝色,眉头皱成险峻高峰,眼睛大如铜铃,喊破了喉咙却也无人理他。
连身旁的黛玉都没发现异常,远去化斋的悟空更不可能救他。在死手的强迫下,只得踉跄跟着进了青砖瓦房。
一进门,两扇青铜院门自动闭上,房檐下的一排灯笼具亮了起来,在满院幽幽绿光之中,拽着他上完台阶的人回头看向他。
黑色斗篷自头部倾泻而下,脸覆青面獠牙面具,一身玄色深衣隐在黑雾中,腰环龙纹佩玉,身材瘦削,看不出年纪。
胡亥嫌弃地松开小唐僧的胳膊,空灵阴暗的嗓音乍然弹起,“旧闻大唐圣僧盛名,今朝一见实不敢苟同,分明是个任我拿捏的小屁孩。”
小唐僧平素无论多人小鬼大,但到底小孩子心性,吓得“哇哇”大哭,叫嚷道:“你别得意,我大徒弟孙悟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待他来了定要你好看。”
胡亥嘴角噙一抹冷笑,道:“倒是盼他早点来。”他一边说一边咬着牙将小唐僧拽入屋中。
小唐僧不知道,自胡亥死而复生后,他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复活父皇,又怕父皇气他害死兄长,决定连扶苏一块复活。
胡亥觑了一眼后边哆哆嗦嗦的某人,赤眸中冷光闪过,心道:但愿你那徒弟有真本事,让与我父兄团聚。待到那时,我再向父兄负荆请罪。
胡亥推门朝屋里走去,并不担心小唐僧不跟上来。
他点燃屋内的灯,一时屋内亮如白昼。
小唐僧抬眸望去,但见两灯均高七尺五寸,下作蟠螭,以口衔灯,灯燃,鳞甲皆动,焕炳若列星而盈室焉。
小唐僧惊异不已。这辈子读书不多,自是认不出屋中之灯乃秦朝青玉五枝灯,但他知这灯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
心道:这书生家果真富庶,待我和他打好关系,以便将来西行有钱花。
小唐僧挤出两抹笑,道:“公子,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咱一天见两面,分明是有缘人,你该待我宽厚些才是。”
见胡亥并不搭理他,反而是凶气侧漏。小唐僧又硬生生挤出几滴泪,憋得眼尾通红,咧嘴露出两颗小虎牙。
实在是惹人怜爱。
胡亥心道:幸亏我死得早,没养过孩子,不然得栽在他手上不可。
胡亥转了转那双木楞的赤眸,这才道:“放心,我会待你极好的,定不会亏待你。”
小唐僧见他收敛了凶恶之气,这才收了将哭未哭的模样,胖手一招,“还不赶紧好酒好肉招待,你这主人家也太不尽心尽力了。”他偷瞟了一眼胡亥,见他并未发火,就大大咧咧坐到桌前,拿着碗筷敲得“叮当”作响,一边敲一边嚷道,“这人咋回事哟,将人请到家里却不管饭!这传出去脸往哪搁嘞!”
胡亥坐在他对面,道:“我是死人,是从地下爬出来的。若是你非要吃,就请自个去那墓里扒拉两口。”
胡亥话一落,院子里起了风,吹得檐上挂的铜铃直响。
一股阴寒之气爬上小唐僧的脖颈,他吓得咽口水。
胡亥将一把长刀抵在小唐僧的脖子上,道:“若是你徒弟本领不行,我却是要尝尝那传说中的唐僧肉可不可口,当真能活死人肉白骨,让人长生不老否?”
小唐僧道:“你别冲动,不就是想长生不老么,我大徒弟定有妙计。哈哈哈哈……”他试图推开长刀,不料敌人太过强大,刀竟已入肉三分,只得从椅子上下来,扑腾跪在地上求饶道,“有事好商量,我给,只要你想,我愿意割舍一块肉给你。”
胡亥舔了舔舌头,声音说不出的暗沉,却又带着蛊惑,“我可不是你等能亵玩之辈”,说着刀口又深了一分,“若不是你尚有用武之地,我定将你坑埋,让你活活窒息而死。”
小唐僧料想他怕被骗,对他发誓:“今日唐僧对天发誓,若是他日失信,必死无葬身之地,魂飞魄散,再无入轮回机会。”
心却道:且先哄哄他,刀下留我小命,待悟空来再与他秋后算账。
胡亥自是不信他,但如今人在他手上,他想怎么做都可。因而拿开长刀,转身对门而坐,闭目等着悟空来帮他父兄招魂引命。
小唐僧见胡亥闭目不言,仍怕他再拿刀刺他,环顾屋内,屋内只两灯、一桌、三椅、三副碗筷,只得像只老鼠缩在墙角。却见胡亥无声无息,似睡着了,心道:自已吓自已。若是他动起手来,我也不是对手,何不趁此机会打探屋内情况。说干就干,他开始在屋内勘察起来。
这青砖瓦房不大,只两间屋子,一间是胡亥所在处,一间应是他的卧房。
说是卧房倒不如说是书房,因为屋中除了角落里的一张床,其他空间都用来摆放书桌书柜,放眼望去就是藏书。
小唐僧随手拿起手边的《神仙传》,只见上边写着:黄精、云母、雄黄等,服用后可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伯山甫的外甥女服用神药后,从七十岁返老还童,……
小唐僧心道:这家伙虽头戴斗篷,面具掩面,但闻其声分明是个少年人……对!长生不老!想到此竟忘了腹语,叫苦不迭:“他想吃我的肉从而长生不老!哎呦,我的肉哪能长生不老,谣传谣传,不传谣不信谣呐!”
又见墙上挂幅人像,走近一看,画中人面上留白,只能勉强看出是个男子,高,腰间佩有七尺长剑。
小唐僧心道:莫不是我想错了,你是想借我的肉复活这画中之人?
却说胡亥等不到悟空,只得闭目养神,任凭那小唐僧在屋里瞎转,却不想他胆大包天,居然敢跑到书房去,若是弄坏了他的好不容易才画好的父皇……想到此,胡亥提起长刀,恶狠狠道:“那便别怪我不留情面了。“说罢快步赶去书房。
而悟空黛玉这边破门后,黑雾瞬间散尽,村子却变了个样。
原来书生家是阵眼,而黑雾具是铜雁鱼灯吐出来的,是书生在灯的基础上做了调整,使得其不断冒黑雾,确保他白日里能够在村子里行动自如。
黛玉道:“大圣,定是那书生放出黑雾,再借机掳走圣僧。”
悟空道:“是他,先前化缘时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师傅。我先前借口去化斋,就是给他出手的机会。”悟空指着村子,“你瞧。”
黛玉转身望去,只见竹房子绿得晶莹剔透,散发清香;半倒的木屋自已直起来,且完好无损;歪脖子树上的老鸦变成小鸦,吓得翅膀都不会挥了,摔落在地。而东南西北的正中央冒出一个小型宫殿。指着那宫殿,失声道:“是缩小版阿房宫?”
悟空暗淡的眼里迸射光芒,他道:“鱼儿上钩了。”
但碍于黛玉悟空救小唐僧心切,暂且按下不提。
悟空递给黛玉一个面罩,防止中毒,又怕二人走散,抓着黛玉的袖子一同往院内走去。
却见檐下一排灯笼燃得更旺,上边的“归来”已有血光之势。
黛玉道:“不好,圣僧出事了。”
二人踏上台阶,却见门户大开,一人立在檐下,两盏青玉五枝灯的光芒瞬间直照正中间的阿房宫。
主人玄色深衣猎猎以待,客人执手共同对敌。
胡亥先是打量了悟空手里的袖子,才顿首道:“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