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费力地撑开眼皮,入目所及,是再熟悉不过的房间陈设。
头痛欲裂,浑身像是被重锤反复捶打过一般,每一寸骨骼都在叫嚣着疼痛。
他艰难地侧过头,便见林月梨花带雨地坐在床边,双眼红肿,显然已经哭过许久。
林月察觉到林落的动静,立刻凑近,声音带着哭腔,“落哥!你终于醒了……”
林落张了张嘴,嗓子干涩得像是要裂开,声音嘶哑,“月儿,我……睡了多久?”
“已经五天了。”
林月哽咽着,晶莹的泪珠再次滑落,“我都要担心死了!”
林落苦笑,他尝试着抬起手臂,却发现浑身无力,稍一用力,便牵扯到伤处,疼得他龇牙咧嘴。气血运转滞滞,经脉中隐隐作痛,显然这次伤得不轻。
林落强忍着疼痛,目光温柔地看着林月,“别哭,月儿,我没事。”
他想抬手替林月擦拭眼泪,却发现自已连动一动手指都困难。
林月泪眼婆娑,“怎么可能没事,你全身都快没有一块好肉了!”
林落不想林月继续担心,岔开话题,“是谁送我回来的?”
“是上次那个老道士。”林月吸了吸鼻子。
“我那天回来,就看见你躺在床上,那个老道士就站在旁边,他也没说什么,看我回来了,就直接走了,神神秘秘的。”
林落心中一动,想起昏迷前看到的那道金色光芒,定是那老道士的手笔,这老道,果然是位隐世高人!
“落哥,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还有,林平那家伙,那天也被人抬回林家了,听说也伤得不轻,
是不是他打伤你的?”
林月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担忧和愤怒。
林落扯动嘴角,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容,
“不是林平,你别担心,我没事,就是遇到点意外,你现在已经没事了。”
林落并不想林月为自已担惊受怕。
“落哥,林二爷要提前回来了,估摸着就这月月底。”
林月秀眉微蹙,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林天宇?
林落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
林天宇可是拜入了仙门,如今提前归来,恐怕就是为了林平那废物!
虽说斗武场上生死不论,但那也只是说说而已,林天宇那护犊子的性子,岂会善罢甘休?
“月儿,没事。”林落强压下心头的 震惊,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你一根汗毛,等我伤好了,我们就离开林家,退了这奴籍!”林落语气坚定,眼神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
接下来的几日,林月愈发忙碌起来。
她每日变着花样地为林落熬制药膳,精心照料他的起居,每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房间,林月便已忙碌起来,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声响,夹杂着她轻柔的哼唱。
林落的伤势也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武师的体魄果然非同一般,短短七日,他便能下床活动自如。
体内气血奔涌,经脉中的刺痛感也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蓬勃的力量,仿佛随时都会喷薄而出。
“对了,月儿,我腰间的那本竹册呢?”
林落突然想起那日登记武册时,那白裙女子赠予的竹册。
“在呢,落哥,我一直帮你收着。”
林月从床头的木盒中取出竹册,递给林落。
林落接过竹册,入手微凉,竹册表面泛着淡淡的光泽,隐约可见其上雕刻着精美的纹路。
他坐在院中树下的阴影,缓缓展开竹册,目光落在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上,一字一句,细细研读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房间里静谧无声,只有竹册翻动的沙沙声,以及林落沉稳的呼吸声。
许久,林落合上竹册,
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和一丝明悟。
原来如此!
这武道之路,竟是如此广阔!
武徒,武师,大武师,原来都只是开始的阶段,在这之上,还有更为高深的境界!
武道之路,可以选择继续锤炼气血,将肉身力量提升到极致,也可以选择引气入体,踏入仙途,追求那飘渺虚无的长生大道!
丹田之中,那股神秘的气体……
难道就是灵气?
林落心头一动,若是如此,那自已岂不是拥有着传说中的修炼天赋?
他缓缓闭上双眼,内视丹田,原本已经快用完的气体不知何故又多了一些,也不是原本的淡蓝色,静静地盘踞在丹田之中,如游龙般缓缓游动,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林落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缓缓握紧拳头。
初阳透过枝叶,在地面洒下斑驳光影。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一位林家仆从气喘吁吁地跑来,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
望见林落,高声呼喊:“林落!家主有请!”
林落闻言,剑眉微蹙,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林家家主林天行,不是不问俗世许久了吗?
他放下手中竹册,起身,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尘土,淡淡应道:“带路。”
跟随着那仆从,穿过重重庭院,一路所见,皆是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彰显着林家百年世家的底蕴。
最终,停在一处格外高大恢弘的宅院前。此处与林家其他连绵成片的宅院不同,更像是一座独立府邸,透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
仆从领着林落进入宅院,向内通报一声,便恭敬地退到一旁。
林落抬眼望去,只见林家嫡长子林海,正推着一把木椅,从大厅中缓缓而出。
木椅之上,端坐着一位中年男子。男子剑眉星目,面容清癯,嘴角虽带着笑意,却难掩眉宇间的威严之气。
他手捧一本书册,正随意翻阅着,正是林家家主——林天行。
“赤阳郡林家,林落?”林天行缓缓抬眸,目光落在林落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审视与迟疑。
林落不卑不亢,微微颔首,对于林天行说自已原有籍贯,而非以“家奴”相称,他略感意外。
“不知家主召见,有何吩咐?”林落语气平静,对于这位林家的掌舵人,他所知不多,只听闻其早年亦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后因庇护灵泉村,身受重伤,修为大跌。
林天行闻言,唇角笑意更深,他放下手中书册,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银发,动作间,带着几分儒雅之气。
“吩咐二字,可不敢当,细细算来,你也算是林家嫡系血脉,与林海同辈。”
林天行语气温和,却让林落心中一凛。
“你与你妹妹林月之事,我近日方才知晓,此事,也算我之过。”
林天行面露一丝苦涩,似有几分愧疚。
“天宇如今拜入了仙宗,虽说我估摸着,他至多也就是个杂役弟子,但他素来谨慎小心,这次回来,定然不会孤身一人,你废了林平,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林天行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林落闻言,神色平静,并未露出丝毫慌乱之色。
“我如今丹田破碎,双腿残废,已是废人一个,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林天行叹息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无力。
他朝身后的林海示意,林海会意,从袖中取出几张薄薄的纸张,递到林落面前。
林落接过,目光一扫,赫然是他与林月的奴籍文书!
林落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林天行此举,已是仁至义尽。
林家内部倾轧,他与林月身处旋涡中心,林天行纵然是家主,也无法面面俱到。
他朝林天行躬身一拜,正欲告退,却听林天行再次开口:
“且慢。”
林天行又从袖中取出三瓶丹药,递给林落,“这是三瓶源血丹,或许对你的伤势有所助益。”
林落接过丹药,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他心中一暖,再次朝林天行行了一礼,“多谢家主。”
林天行微微颔首,轻轻挥了挥手,“去吧。”
林落默然,将奴籍文书与丹药收入怀中,转身,朝着林天行深深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