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余氏,老族长沉着脸,看向薛老太太,就训斥了起来:“她的三个孩子都养在大房,吃大房的,喝大房的,用大房的,教文成和文景的先生也是大房请的,也就是阿鸿媳妇大方,不计较,换了是别人家,早就闹翻天了,她倒好,竟然还有脸埋怨,都是你惯出来的。”
薛老太太还觉得委屈:“我哪有惯她?”
老族长瞪着薛老太太:“要不是你把她的三个孩子留在身边养了整整六年,吃穿用度花用的都是大房的,一分银子都不用她出,养大了她的心,她敢占便宜占得这么理所当然?还稍有不顺她的意,就怀恨在心,对个才六岁的小孩子下手?”
薛老太太顿时不说话了。
薛江在旁边暗恨,都怪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让那三个孩子收拾一下,搬回去住吧,明明都已经分家了,父母也都健在,没得一直养在别人家里的,凭白惹了那么多的祸端。”老族长冷冷看了一眼眼里含着两泡泪,怯怯站在薛老太太身旁的薛如霜,说。
薛如霜只觉一个晴天霹雳,小脸唰的白了。
家里哪有这里过的舒坦,更何况,她阿娘已经被送去静水庵了,薛江这个做爹的又是从来不管孩子的,真回去了,哪有好日子过?
薛如霜眼泪哗的就落了下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抱着薛老太太的腿,哭着求道:“我不回去,祖母,阿娘不在了,我和弟弟们现在就只有祖母了……”
一旁,薛江听了,不由黑了脸。
什么叫只有祖母了?当他是死的吗?
不过,他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孩子当然还是留在这里最好,他还能多两个借口,经常过来。
薛老太太也舍不得薛如霜,心疼的一把抱紧了她:“不回去,不回去,我们就住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说着,薛老太太看向老族长,跟他哭道:“大哥心是不是太狠了一些?我老婆子一个人住着觉得孤单,才让三个孩子搬过来陪我的,有什么错?更何况,现在余氏还不在了,阿江平日要关着铺子里的生意,根本顾不上,只能把他们交给下人,你让我怎么放心得下?大哥你也是有孙儿孙女的啊。”
老族长一听,果然为难的皱了眉,犹豫起来。
陶氏看着薛老太太痛哭流涕的模样,不屑的撇了一下嘴,嗤了一声,道:“原来你还知道心疼孙儿孙女啊?那怎么一样是亲孙儿亲孙女,没见你疼疼鸣玉鸣宸呢?”
薛老太太的哭声瞬间小了一些。
老族长脸色微沉,可是考虑到薛老太太所言也不是全无道理,他犹豫了一下,询问的看向李窈娘:“阿鸿媳妇的意思呢?”
李窈娘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我无所谓,反正都已经在这儿住了六年了……”
老族长还是妥协了:“那就继续留下吧……”
薛老太太还没来得及高兴,老族长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老族长冷眼看着薛老太太,沉声道,“薛家难得出了一个读书的苗子,以后,鸣玉和鸣宸要是因为你这里的人,再出了什么差池,就别怪我把账都算到你身上,少不得要替阿昌做回主,送你去跟你二儿媳作伴了。”
薛老太太顿时一脸灰败,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气得,浑身不自觉哆嗦了起来。
本来把老族长找来,是想要对付李窈娘的,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已的脚。
薛老太太心里头好恨啊。
旁边的薛江也是一脸阴沉。
只有薛如霜心里比较淡定。
谋划了那么久,第一次下手,没想到就搞砸了,她决定还是先听她娘的话,暂时蛰伏下来。
震慑住了薛老太太,老族长也安了心,就起身告辞了:“没别的事,我们先回了。”
薛老太太和薛江都沉浸在自已的情绪里,没有吭声。
李窈娘笑着道:“我送伯父、伯娘出去。”
陶氏笑着起身拉住了她的手。
“有些人的心啊,歪得厉害,捂不热的。”她意有所指的看了薛老太太一眼,亲昵的嘱咐李窈娘,“你以后啊,要再有什么委屈,千万不要忍着,早点来跟伯娘说,伯娘给你做主。”
李窈娘的眼泪哗的就落了下来:“哎……”
“哎,怎么又哭了?你以前可没这么爱哭的。”陶氏说。
“……我这不是被伯娘感动的嘛。”李窈娘说。
其实是碧玺给她帕子上撒的大蒜汁撒多了,现在眼睛还辣辣的,忍不住掉眼泪。
李窈娘挽着陶氏,跟着先一步离开的老族长,走出了松涛苑。
“对了,伯娘,听说澜哥不打算继续考科举了?”想到什么,李窈娘跟陶氏问起。
说起自已那个考了十多年还是个童生的儿子,陶氏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伯父是不大乐意的,只是你澜哥实在不是读书的料,也不相互折磨了,就随他的意了,反正家里有铺子、有地,饿不死他。”
“不知道澜哥有没有兴趣过来帮我?”李窈娘问道。
“你这还缺人手?”陶氏问道。
李窈娘摇摇头:“苏州这边是不缺了,不过前段时候圣上刚开了海禁,我在泉州那边开了一个专营海贸的商行,如今筹备的差不多了,就差个掌事了,不知道澜哥愿不愿意去泉州?”
听说李窈娘想让薛澜做商行的掌事,陶氏眼睛立刻亮了,不过听说要去泉州,又有些为难:“要去泉州啊……”
“那就让他去吧。”原本远远走在前面的老族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神色淡淡看着陶氏,说道,“出去闯闯,总好过在家混吃等死。”
“那就这么说定了,伯娘让澜哥明个儿过来找我。”李窈娘笑着道。
“好。”陶氏笑着应了。
松涛苑里,李窈娘陪着老族长夫妇,前脚刚走,薛老太太就撑不住病弱的身体,倒下了。
“阿娘你没事吧?”薛江急了,道,“快,快去找大夫。”
薛老太太拦住了:“不用了,扶我回床上去躺一会儿,就没事了。”
薛江赶紧跟刘妈妈一起把薛老太太扶到了床上。
薛老太太一躺上床,眼泪哗的就落了下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老了老了,让儿媳妇骑到头上了。”
薛江眸中闪过一道阴翳的光芒:“阿娘,只要李窈娘还在我们薛家一日,我们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不如想办法,把她弄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