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刚才是你说话吗?”吴庸目光左右看,围在外面的都是街坊邻居,吴庸不说全认识,但肯定都眼熟。
除了眼前这个干豆芽似的小姑娘外,的确没什么陌生面孔。
“是我。”洛青萍往前一步:“吴大夫是认为武娘子‘真心痛’?”
上辈子当了那么多年的医生,洛青萍哪里不明白,医生这行当,最是吃“颜”的了,同样的年纪,嘴上有没有毛,头发白了多少,都能成为患者考量的点。
现在她这一身装扮……像乞丐可远高于郎中。
“呵,小姑娘知道的还不少。”吴庸只当眼前人是瞎猫碰见死耗子,毕竟武定山夫妻的事,在永安县知道的人可不在少数。
“但老夫现在救人为先,还请小姑娘莫要再出言打扰了。”
人群本因刚才那自信的清喝声而心惊,现在看这这么一个干瘦丫头,谁也没将洛青萍的话当回事,只当她失心疯,想要哗众取宠,在吴氏医馆前显自已。
“这是哪家的姑娘,还不领回去?耽误了吴大夫救人,家里担待得起吗?”
“没见过呀,哪家好人家会将自已女儿养成这样子,不会是那个山脚里蹦跶进来,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吧?”
“呵呵,刚才还真被这丫头唬到了,什么膻中穴,什么后事,年纪轻轻,嘴毛没两根,倒是挺会吓唬人!”
“我要是武都头,听到这么晦气的话,非得找她家长好好理论一番不可!”
……
吴庸的话,都听得出来什么意思,现在看到“吓唬”人的是一个一身麻衣的干瘦丫头,哪里还会有人相信她的话,于是乎纷纷出言讥讽。
洛青萍不为所动,口舌之长,她穿越来的那一天已经用得够多了,这时候,用事实说话,比什么都有用。
“吴大夫,意沉,身抖,血气上涌,偏心痛,却又游离难定,若虚浮之云,穿指之风可见而不可捕,这是‘真心痛’的症状的吗?”
吴庸脸色大变,原本自信的针怎么也落不下去。
王婉音的病知道的人很多,但能知道“心绞痛”都算多了,那具体的症状,除了自已,怕是连王婉音自已都说不清楚。
可是现在,一个干瘦丫头却全说了出来?
还点出了自已一直迟疑的保守的问题所在。
“这……这位姑娘,依你之见,武娘子症结所在何处?”吴庸不敢再托大,这可是一条人命,如果因为他的自大而没,那他一辈子都要受良心谴责。
洛青萍走进,武定山从洛青萍出声以后就没有说话,一双牛铃的大眼煞气积聚,化作猛虎之目死死盯着洛青萍。
武定山抓匪杀寇,衙门里诡谲进进出出,自认为识人之术不差,但在眼前之人身上,他第一次感觉到“矛盾”。
以外观,眼前这干瘦女子,和贫苦人家的女娃没什么不同,甚至还更拮据一些,更苦一些。
可那双眼睛……
武定山想起自已的岳父,却又很快摇了摇头,而后不由浮现声称里见过的那位大人。
一样的自信,一样的让人望之信服。
“头。”洛青萍没有立即回答,先走近细观,而后诊脉,彻底确定后,方才指着王婉音的头道。
吴庸一愣,本能的就想要辩驳,但很快又忍了下来。
“这心口痛怎么会与头有关?”
洛青萍自然无法拿出原来世界的那一套理论和吴庸解释,中医偏五行阴阳,原来世界的中医,其实已经引入了不少西医的内容。
而这些内容,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得清楚的。
只能含糊回道:“脑主人神,神定阴阳五行,脑疾而神弱,神弱则阴阳五行俱乱,吴大夫是否寻不到病根,只能以治标之法缓解武娘子症状?”
虽是疑问,但洛青萍的话却是满是肯定。
吴庸没有避讳,自嘲道:“老夫学艺不精,的确查不出武娘子的具体症结所在,只能以拖延之法续之,年,月而至如今,不过七日又犯。”
“若姑娘有救人之法,还请施之。”
吴庸对着洛青萍拱手行礼,现在他对洛青萍已再无半点怀疑,最起码,在王婉音的病症上,洛青萍比自已更了解。
洛青萍侧身不受:“吴大夫还请勿要折煞晚辈,我的确有一法,却……”
洛青萍看着咬牙沉默,却死死将王婉音护在怀里的武定山,是个心疼妻子的男人,不是做戏,不是害怕他那个岳父。
“什么?”武定山终于说话:“但姑娘有所需,只要武某做得到,姑娘尽可开口。”
他相信吴庸的人品远胜其医术,既然武吴庸认为眼前之人没有问题,哪怕他心中再是怀疑,也不会有半点显露。
一开口,便将自已的所有说了出来。
“啧啧”,武定山的话没有避讳人,人群顿时咋舌,以艳羡的目光看向洛青萍。
武家在永安县,那可是大户人家,虽然因为给王婉音治病花费甚多,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这干瘦丫头,若真能救下王婉音,那可就一生富贵了。
洛青萍摇头:“别这么急着保证,我之法剑走偏锋,多以凶险,一个不慎就是身亡之果。”
“另一法可为武娘子延命三日,但三日之后,神仙难救。”
“如何抉择,武都头自已选择吧。”
武定山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看着怀中妻子,五大三粗的铁汉子,竟有些无助。
他不由渴求地看向吴庸。
吴庸屏息,却还是出言问道:“劳请姑娘,若救人,该如何施针?”
洛青萍沉声,如果在原来世界,她自然有更为稳妥的法子,可惜,这世界连手术刀都没有。
“先定百会,再辅太阳,游风池……”
说的人平静,但听的人却已是心胆欲裂,平常这等要害所在,谋一已属大胆,可眼前之人,所选九穴,都为要害所在。
如此行针……就算石头人都难活吧?
“这,这……”吴庸有些心神难定,他不敢断言此法有问题,但各种凶险,怕是要比眼前之人先前所说重上良多。
武定山看出了吴庸的迟疑,他也是个有决断的人,一咬牙,心狠道:“吴大夫,我娘子她是不是时日无多?”
吴庸深吸一口气,苦笑道:“武都头,原谅老朽才疏学浅,经这位姑娘所言,老朽怕是连拖延之法都难再行。”
武定山闭目,喘息声似风裂,说着他心中的不平静。
是活三天还是冒险一搏,自已妻子的生死,全在他一人手中。
他该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