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衙大牢出来,沈宁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秋日的阳光依旧明媚,照在她身上却丝毫感受不到温暖。眼前不断浮现李婶伤痕累累的模样,那声“别让我白疼你一场”更是在她耳边萦绕不去。
她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不行,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救李婶出来。
可是该怎么办呢?
沈宁悦在县衙门前的石阶上坐下,仔细思索起来。直接去求见知县大人显然不是明智之举。知县大人虽为一方父母官,但也是以法理治事。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李婶无罪,就算自已跪破了膝盖,知县大人也不可能徇私枉法。
更何况这背后还有张家的影子。表面上是张贵告状,可谁不知道这是张家兄弟在背后捣鬼?只要案子沾上自已,张云峰肯定会咬死不放,绝不会让李婶轻易出来。这时候自已要是凑上去求情,反而更加连累了李婶。
想到这里,沈宁悦不禁苦笑。
自已现在就像一个瘟神,连累得身边的人都遭殃。可她随即又摇摇头,甩开这个念头,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
夕阳西下,县衙门前的人影渐渐稀疏。
这时,沈宁悦看见一个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从衙门里走出来。那人一边悠闲地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一边踱着方步,走路带着几分文人特有的潇洒之态。
沈宁悦眼前一亮,这不是上次来县衙登记地契时见过的师爷吗?
她灵机一动,赶紧迎上前去,“师爷好。”
那人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是你。”
“正是小女子。”沈宁悦微微一笑,心中暗喜。没想到师爷还记得自已,这就好办多了。
“姑娘有何贵干?”师爷的态度虽然温和有礼,却显然没有与她继续攀谈的意思。
沈宁悦一个箭步拦在师爷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声音中带着几分俏皮,“民女斗胆,想请师爷大人吃顿便饭,顺便讨教一些事情。”
师爷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笑道,“今日倒是得闲,不妨听听姑娘有何见教。”
“醉仙楼如何?听说他家的‘玉露春’最是醇厚。”沈宁悦眼睛一转,知道有戏。
“那姑娘可要破费了。”师爷眼睛一亮。
沈宁悦莞尔一笑,转身带路。
……
酒过三巡,师爷的脸上已经泛起红晕,但那双眼睛依然清明如水。沈宁悦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将预先准备好的五两银子悄悄递了过去,“民女有一事相求。”
师爷看着桌子上的银子,却没有伸手去拿。只是笑着,若有深意地看着沈宁悦。
“姑娘这是做什么。”
沈宁悦脸上染上一丝愁容,轻叹口气,将李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不知依师爷看,这案子该如何才能尽快了结?”
师爷听完,若有所思地捋着山羊胡,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案子确实棘手。张贵告的是‘不孝’,而死者确实是在与儿媳争执后暴毙。你也知道,我朝以孝治天下,对不孝之人的惩处极其严厉。若是张贵一口咬定不肯松口,李婶怕是难逃流放之罪。”
沈宁悦手中的筷子差点跌落,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流放?那岂不是要被发配千里之外?李婶身子那样瘦弱,如何能熬得过去?
见她面色苍白,师爷又慢悠悠地补充道,“不过,这案子也不全无转圜余地。”
“还请师爷指点!”沈宁悦急切地说,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依老夫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张贵主动撤诉。若是原告自已撤了状纸,这案子自然就结了。”师爷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这就可以了吗?”沈宁悦有些不敢相信。
“民不告,官不究。”师爷淡淡地说,又给自已斟了一杯酒。
沈宁悦若有所思。让张贵撤诉?这倒是个法子。不过以张家对自已的仇视程度,张贵是断然不会轻易撤诉的。
这太难了。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师爷见此,拂了拂桌子上的银子,意有所指慢悠悠地说,“一般人想要解决一个问题,通常会创造另一个更大的问题来掩盖这个问题。”
这句话仿佛一道闪电,照亮了沈宁悦混沌的思绪。她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依旧高深莫测的师爷,眼前一亮。
匆匆谢过师爷,沈宁悦便急急忙忙往回赶。回到村里时,已经夜色已深。
村里家家户户关门闭锁,大都已经快睡了,好在村长家的油灯还亮着。沈宁悦深吸一口气,轻轻叩响了门扉。
“谁啊?”村长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倦意。
“村长爷爷,是我,沈宁悦。”
门吱呀一声开了,看见是她,村长明显十分惊讶。
“宁悦丫头啊,这么晚了,有啥事儿不能明天说?”
沈宁悦咬了咬嘴唇,“村长伯伯,我想请您帮个忙。”
说着,她将自已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村长听完,顿时大惊失色连连摆手,“这……这怎么行?傻丫头,这可是关系到你的……”说到这里,老人家气得脸都红了。
然而沈宁悦面不改色,一再恳求,“村长伯伯,这是救李婶的唯一办法了。您也知道李婶的为人,她不该受这样的罪。再说她平日里对村里人多有照顾,现在她遇到困难,我们总不能坐视不管。”
村长来回踱步,眉头紧锁,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可是你也不能这么做啊。万一传出去……”
“我不怕。”沈宁悦坚定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李婶被发配流放。想要救她,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了。只要您肯帮忙,一定不会有事的。”
村长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姑娘,看着她那双闪烁着坚定光芒的眼睛,终于长叹一声,“罢了罢了,随你的便吧。你这丫头的性子,我看谁也管不了。”
“村长爷爷……”沈宁悦眼眶一红,声音有些哽咽。
“你啊你,什么时候能长点心?”村长的眼眶通红,又是一声长叹。
沈宁悦也红了眼眶,却咧嘴笑了,“谢谢村长爷爷,我就知道您最疼我了。”
走出村长家的院子,夜风拂面,带来几分凉意。沈宁悦仰头望着满天繁星,在心中暗暗发誓,“李婶,我一定会救您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