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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浓，晨露未褪。沈宁悦坐在堂屋的老桌前，一笔一笔地在账本上记着村民们交来的水钱。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洒在纸上，映得她的手指微微发亮。
虽然每家每户只收一百文，但整个村子加起来也有三十多户用水，这一月下来也能收个三四两银子。沈宁悦轻轻着账本的纸页，心中掠过一丝满足。
这些银钱，不仅够她继续改良药田，还能攒些给自已和父亲将来用。正当她在心里盘算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院子里的宁静。
“咚咚咚！”门板被敲得山响。
“宁悦！宁悦！不好了！”王大爷气喘吁吁地冲进院子，满脸焦急，豆大的汗珠顺着皱纹往下淌，“通往温泉的路被人挖断了！现在村里人都在闹呢！”
沈宁悦心头一紧，脑中瞬间闪过几个可能找麻烦的人选。她放下笔，快步往外走去。还未到温泉地，远远就听见一片嘈杂声，人声鼎沸中夹杂着愤怒的叫骂。
拐过最后一个弯，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沉。张云峰带着一群村民围在那里，气氛剑拔弩张。通往温泉的土路中间，赫然出现一道深沟，足有两丈宽，完全阻断了去路。泥土松软的边缘还带着新鲜的铲痕，显然是有人蓄意为之。
“沈宁悦！”张云峰一见她就咄咄逼人地大声质问，眼中闪着阴冷的光，“收了大家的水钱，转头就把路挖断，存心不让大家用水是不是？”
沈宁悦暗自咬紧牙关。这张云峰，果然是他在背后搞鬼。
“就是！我家的药材还等着浇水呢！”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快还我们水钱！”
愤怒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沈宁悦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那些叫得最凶的，都是平日里跟张家走得近的人。她心中冷笑，这是早有预谋啊。
“乡亲们。”她提高声音，清亮的声音压过嘈杂，“这路分明是被人故意破坏的，为何要说是我干的？我收了大家的水钱，难道还嫌自已挣得太多？这不是打自已的脸吗？”
她的话让一些叫嚣的人语塞，面面相觑。但张云峰早有准备，立刻又煽动起来：“少在这里狡辩！你家占着这温泉，本就是霸占了大家的财路。如今又玩这样的把戏，怕不是想逼大家加钱吧？”
“对！这地本该是大家的！”
“把地还给村里！”
沈宁悦望着这些被煽动的村民，心中既失望又冷然。这些人，当真是善忘。前几日她刚帮着王大爷治好了药田里的虫害，张家婶子缺水，她也二话不说借了水桶。可这会子，几句挑拨就又让他们群情激愤调转枪头来对着自已。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既然好说好商量不行，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诸位既然觉得这地该归还村里，”她忽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如我们去县衙走一遭，让知县大人评评理如何？”
此言一出，人群如沸水浇雪，顿时安静了大半。
“去...去县衙？”有人变了脸色。
“这...这不太好吧？”又有人缩了缩脖子。
张云峰也没料到沈宁悦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他很快就强作镇定道：“哼，你以为我怕去县衙？就凭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翻得起什么浪？”
沈宁悦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张文书，在晨光下展开，纸面上的官印清晰可见。
“这是几天前我去县衙做的地契备案。知县大人已经知道了这块地的来龙去脉。”
她顿了顿，目光犀利地从众人脸上扫过，“而且，我还特意向知县大人介绍了这温泉的功效。知县大人也说了，若是好好发展，这药田不出三年，就能成为安溪县的一大税收来源。”
张云峰的脸色开始变得铁青。
“张公子，”沈宁悦看着他，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你说，若是知县大人知道有人要破坏他的税收大计，会是什么反应？”
沈宁悦冷笑一声，想起几天前去县衙的情形。那天她特意穿了一身破旧的布衣，跪在县衙外求见。等知县大人终于肯见她时，她便将自已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还特意抹了把辛酸泪。
“自父亲病倒后，民女自觉无依无靠，只能拼命扛起家业以求光复门楣。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条生路，却遭人觊觎。民女虽然年幼，但也知道该为朝廷分忧。只要这药田在民女手里，民女一定按时缴纳赋税，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她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更何况这温泉若是用得好，不出三年，就能让安溪县的药材产量翻上几番。到时候税收上去了，大人您的政绩……”
知县闻言，捋着胡须连连点头，当即就在她的地契上盖了官印，还特意叮嘱衙役好生照看。
如今想来，她都要感谢张家的步步紧逼。若不是他们咄咄相逼，她也不会想到要提前去县衙备案。这一手，算是先发制人了。
“张公子，”她看着面色铁青的张云峰，慢条斯理地说，“若是温泉出了什么事，你猜知县大人第一个会想到谁？”
张云峰额头上的冷汗更多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姑娘竟如此精明。若真闹到县衙，吃亏的可就是自已了。
“哼！”他恨恨地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但背影却显得十分狼狈。
其他村民见状，也都悻悻然地散去了。临走时，不少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沈宁悦。谁能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居然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朝阳渐升，阳光普照。
沈宁悦看着被挖断的道路，轻轻叹了口气。这些人恐怕很难真心实意地接纳自已，但至少，他们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找麻烦了。
她卷起袖子，拿起铲子开始填补那道沟壑。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但她并不在意。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温泉还在，一切困难都不算什么。
就在这时，几个方才还对她怒目而视的村民默默走来，手里都拿着铲子。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丝愧疚和躲闪。他们沉默着加入了修路的队伍，铲子起落的声响在晨光中格外清晰。
沈宁悦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惊愕，但随即便泛起一丝暖意。
金秋的晚风吹过药田，带来阵阵药香。或许，这就是希望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