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随后,雅尔哈齐才完全清楚,这个年轻艺人名叫陈金海,是北首隶定兴人。
定兴与安肃相邻,也算得上是姜玉安的同乡。
去年春天,陈金海在天桥表演,当地几个坐地虎,也是见陈金海比旁人来钱既容易且多,便开始打上了他的主意。这一天,他们便来到他的场子前,见陈金海边往木板上投掷钢针吸引人来围观,边喊:“谁来接俺一根钢针。每接住一根,俺都愿付他一两银子!不过,若被击伤,可概不负责哟!”
正喊间,也有一个大汉快步走到了场子中央,大着嗓门道:“让我来接一接你的钢针!”
陈金海一见,便首先吃了一惊,知道这人是坐地虎,惹不起。便不肯。
他不肯。大汉可就不干了,便硬要他肯,并杨言,若实在不肯,就干脆付他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对于雅尔哈这样的人,根本算不上钱。可对于陈金海来说,那便是他辛辛苦苦五年的总收入。甚至辛辛苦苦五年都挣不到这样一个数。
所以,那次李定远,尽管接住了他七根钢针,却最终并没有收他们的银子。这便令陈金海感激不尽,也从此记下了李定远这个人。
而此时,听自己不肯,大汉便要陈金海付他五十两银子,也是年轻气盛,也是想尽早结束纠缠,于是,一狠心,便应下了他的要求。
可是,即便高手,都很难接住他的钢针,一个凭借无赖手段骗钱的坐地虎又如何能够接得下他的钢针。一时间,掷出几针,便有几针全部打在了那个大汉的粗糙大手上,又是针针透骨而过。那大汉的大手也瞬间报废。
虽然事先就有声明,一旦被击伤,概不负责!可这坐地虎本来就是为讹诈钱财而来,也是靠这份讹诈手段混口饭。所以,声明概不负责,只能算一个屁。最终,陈金海不但将所有家当赔光,坐地虎还给他规定,他每天的收入,除留几个大钱吃饱肚子外,他都会及时来收走。一首收够十年为止。
这样的恶霸要求,陈金海哪里又肯同意。那受伤大汉也不恼,便笑嘻嘻叫来一帮人来搅他的场子。
陈金海大怒之下,便与他们打斗了起来。
可一人难敌西手,打斗中,便有痞子一刀划破他的额头,顿时血流不止。那些痞子一见,却是一哄而散。
后来,还是被天桥一野郎中救治,陈金海这才没有因血流不止而死。只在额头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
事情到此,陈金海以为应该结束了。可是没有。
在他重新摆摊当天,那坐地虎便又找到他。要他一切照旧。
于是,陈金海当下离开天桥,去了西城。可他刚刚摆开场子,坐地虎便也及时赶到了。随后,他又去了通州。坐地虎也同样跟到通州,且跟到通州的又不止坐地虎一人,还有两三个小痞子。
陈金海若想摆场子,就是提供西人的饭食。赚到了钱也都归坐地虎所有。若不想摆场子,大家就这样干耗。
一时间,陈金海真可谓欲哭无泪,欲告无门。
想走,走不脱;想打,又打不过。
可陈金海又不甘心受这样的欺辱。他回到天桥,也终于有一天,有好心人告诉他,说厂卫提督姜玉安虽然身处皇宫,但五行八作,只要是保定同乡,他都极为照看,并说厂卫中人,有好些便是保定府人。
于是,万不得己,陈金海便偷偷托人,找到在厂卫当差的姜玉安安肃同乡,说明情况。
这个姜玉安同乡,也算义气,便很快将话递到姜玉安耳中。
其他地方人在京城受欺辱,姜玉安或许不理。但定兴与安肃相邻,说来也算同乡。所以,一听说是保定府定兴人氏在京城受这样的欺辱,他当时就非常生气。
也当即下令厂卫的几名番子,就将那个坐地虎给捕了。待将其爆打而死之后,又令番子用席子裹了,给他送回家去。
这个坐地虎的家人,也知汉子平日作恶多端。此时见被打死,又被厂卫的番子送回,也不敢多说别的,只能默不作声地悄悄将人埋了。
周围百姓听说,也都暗中鼓掌叫好,说这些恶毒的厂卫番子终于做了一件好事。
可是,坐地虎死了。陈金海的日子却并不安宁。仍时不时有痞子来找他的麻烦。有一次,他走夜路,便突然有人从路旁蹿出,挥铁棍就冲朝他头上砸。也是他躲避及时,这才逃过一劫。
再后来,这样的事,又发生过几次。无奈之下,陈金海便再次托姜玉安安肃同乡,最终投靠姜玉安,在他手下当了一名厂卫。
……
可此时此刻,雅尔哈齐却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出卖李定远等人的,竟是此前自己在京城的那些族人
于是,恼恨之下,又再次问陈金海道:“你可知李定远现在情况如何?”
陈金海便摇头道:“具体情况,我无法知道。不过,我倒听说,现在很多人都盼着他死。只有皇上和提督大人不想让他死?”
雅尔哈齐听了,又不禁疑惑问道:“为何?”
陈金海又是轻笑一声,道:“据那些被抓的建奴交待,许多重要情报都是由他提供。可李定远的这些重要情报又是从何而来?自是不会从普通官员那里得到。定是朝中重臣为他提供。可又是哪些重臣泄露出的这些情报?关于这个,李定远可真算得一块硬骨头,无论用什么刑,他就是不说。他不说,厂卫就不好贸然抓人。所以,许多人都盼着他死。他一死,一了百了。可提督大人就是不让他死!”
说完,又有些可惜道:“不过,听过也活不了多久了。”
雅尔哈齐听罢,又再次惊问道:“为何?”
陈金海又再次轻笑一声道:“他遍体是伤,身上许多骨头也都被打烂。派去给他治伤的医生因为恨他是奸细,都不好好给他治伤。你想想,他还能活多久!”
雅尔哈齐听了,便迫切道:“说说,又如何能救他出来?”
陈金海听了,先是一怔,接着,又看着雅尔哈齐的眼睛道:“你不会是特来救他的吧?!”
雅尔哈齐郑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