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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渺山终年被乳白雾气缠绕，如一条永不褪色的素绢裹住苍青色峰峦。
沿着陡峭石阶蜿蜒而上，转过九十九道弯，忽现一方被云雾托举的巨大平台。
整个平台占地极广，足可容纳数千人，平整如镜的青石板由山腹千年玄冰岩打磨而成，历经风雨侵蚀却依然棱角分明。
站在这里，远眺是翻涌如怒海的云海，脚下云雾时而散开，露出万丈深渊。
祭坛便坐落于此，边缘雕刻着流云纹与古老图腾。
祭坛背后便是闻名遐迩的留仙洞，洞口垂落的钟乳石泛着莹莹白光，洞外古松虬枝横斜，相传曾有仙人在此闭关苦修，石壁上还留有模糊的掌印与剑痕。
祭坛修建己快完工，南辰帝安排钱蓉验收，看看可否满意。钱蓉心中暗暗揣测南辰帝此番安排的深意。
晨雾还未散尽，钱蓉便裹着披风登上雕花马车。禁卫军手持长戈在前面开道，步伐整齐，身上的玄甲在晨光中泛起冷冽的银光。
马车缓缓驶出宫墙，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细碎声响。钱蓉掀起车帘，目光掠过两侧垂手而立的宫人，这些人皆是内务府精心挑选，为首的女官身姿挺拔如青竹，身后跟着捧香炉、锦匣的小宫女，每人腰间都系着不同颜色的丝绦，用来区分职责。
行至官道，钱蓉透过绣帘缝隙，看见官道两侧黑压压跪伏的人群如同倒伏的麦浪，无数双手高举过头顶，捧着象征祥瑞的麦穗与绢花，响起此起彼伏的“圣女”呼声，玄甲禁卫军的长戈如林，将喧天的欢呼隔成闷雷般的嗡鸣。
各国使臣得知消息纷纷等在街道两旁，想一睹圣女风采，却被禁卫军隔开距离，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沐白望着那被无数目光簇拥的身影，心中既自豪又苦涩，那个在他怀里轻笑的少女，成了万民仰止的圣女，被层层光晕笼罩。如今自己和她隔着禁卫军和众多宫人，连衣角都触碰不到。
他攥紧拳头，看着她渐行渐远，暗下决心，转头吩咐几个暗卫，“跟着我去看看。”
车队驶入云渺山，随着山道愈发崎岖，玄甲禁卫军分立两旁，八名轿夫抬出精雕细琢的沉香木肩舆。轿杆泛着温润光泽，轿身垂落的鲛绡纱帐上绣着流云暗纹，在晚风里轻轻拂动。
钱蓉扶着女官的手迈出马车，绣鞋刚踏上肩舆铺就的绒毯，便有宫人跪捧着金线绣帕拭去轿沿凝露。
肩舆缓缓升起，抬轿人步伐整齐划一，只听得玄冰岩阶上轻缓的脚步声，与远处留传来的叮咚泉响交织成曲。
禁卫军和一众宫人排着长长的队伍，宛如游龙蜿蜒而上。及至山顶，高高的祭坛轮廓逐渐清晰。
钱蓉下了马车，踩着宫人铺就的猩红毡毯前行，女官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轻声介绍着各处布置。微风拂过，祭坛上的旌旗猎猎作响。
山风裹挟着松脂与云雾的气息，钱蓉的裙裾扫过祭坛边缘新凿的玄冰岩，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禁卫军的玄甲在西周凝成坚固的墨色屏障，宫人们也列队而立。
“圣女请看，这祭坛三层台基均取自山南千年玄冰岩，每块石料都经钦天监择吉时开采。”
内务府总管的手指抚过台面上尚未完全消散的凿痕，“地砖下暗设十二道排水渠，纵使暴雨倾盆，坛面也不会积水半分。”
钱蓉踩着台阶拾级而上，绣鞋踏在冰凉的石面，指尖划过蟠龙浮雕凸起的龙鳞。她注意到龙睛处嵌着两粒黑曜石，闪着幽光，使得这条龙活灵活现，仿佛随时会冲破石壁腾空而起。
祭坛中央的祭台宛如从玄冰岩中生长而出的巨兽。整座祭台呈八角形，台面打磨得平滑如镜，倒映着天际的云霞，边缘处的云雷纹蜿蜒盘绕，凸起的纹路里嵌着金粉，在余晖中泛着细碎的光，恍若天雷劈出的裂痕被熔金封印。
环绕祭台的七座烛台更显匠心独运，它们以北斗七星的轨迹排布，每座烛台皆由整块墨石雕成，烛台顶端雕刻着展翅欲飞的朱雀，喙中衔着可盛放灯油的青铜灯盏。
当钱蓉举步丈量祭坛时，正巧望见留仙洞口的天然石纹。钟乳石垂落的形态与云雷纹如出一辙，洞壁凹陷处形成的北斗形状，竟与地上烛台方位丝毫不差，仿佛天地与人世在此达成了某种神秘契约。
风掠过祭坛，烛台朱雀尾羽上悬挂的银铃叮咚作响，与洞内传来的滴水声遥相和鸣，似是千年前便定下的古老歌谣。
举步走进留仙洞。“陛下特意吩咐”，女官垂眸靠近钱蓉耳畔，声线里裹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洞内己修整过了，圣女可在内休憩。”
钱蓉望着洞口垂落的钟乳石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女官继续轻声细语：“洞壁凿出了凹陷的菱形石窗样式，石桌上摆着建窑兔毫盏。那方白石榻原是天然生就的，如今铺上鹅黄软缎，又在边上缀了水晶珠帘，风吹进洞内时，珠帘叮咚叮咚响声悦耳，颇有意趣。”
话音未落，洞内忽然飘来一缕香气，混着岩缝间沁出的冷冽水汽，倒真有几分人间仙境的意味。
钱蓉吩咐道：“你们自行安排歇息歇息，我在此小憩一会。”
等女官等人退下，钱蓉在洞内随意走走转转。洞外的喧嚣声渐渐退去，唯有洞顶滴落的水珠在石臼中敲出清越声响。
钱蓉提着裙裾踩过温润的白色石头，忽绕过垂落的钟乳石，一方嵌着云母片的石桌赫然入目，一个天然镂空的烛台，烛泪在烛台边缘凝成晶莹的琥珀状。
白石榻上铺着柔软的雪色缎褥，西角坠着的流苏随气流轻晃，榻前摆放一个石头案几。最令她驻足的，是洞壁某处天然形成的凹陷竟被巧妙雕琢成书架模样，上面还整齐码着她几本书籍，书页间还夹着几枚风干的树叶，的确煞费心思。
洞深处忽有微光闪烁，走近才发现是工匠在石壁暗纹中嵌入了几颗夜明珠，山洞内白色的钟乳石将这点点莹白反射出更大的乳白色光晕，显得如梦似幻，恍似仙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