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味儿?”
邻桌的光头胖子“霍”地站起,鼻子用力抽动,脖子伸得老长,死死盯住李阳那间包厢的门缝。
他低头闻了闻自己杯里倒满的十年茅台,眉头拧成个疙瘩,骂了一句:
“操,我的酒怎么跟马尿一个味儿了?”
他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勾了过去。
“段德,你个老小子藏私货!”
“有好东西不拿出来分享,不地道!”
门外很快围了一圈人,一个个伸长脖子,眼睛发首,恨不得把那扇木门盯出两个洞来。
包间内,段德挺着他那圆滚滚的肚子,满面红光地走出来。他享受着所有人的注视,下巴抬高了三分,脸上的肥肉挤出一个得意的褶子。他冲着外面探头探脑的人群拱了拱手,声音洪亮。
“各位,各位,都是老主顾了,抬爱,抬爱!”
这坛子里的东西,是我段家压箱底的宝贝,轻易不开坛。”
“一年就出这么几斤,有钱?有钱你在市面上都找不到门路!”
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急了,扯着嗓子喊:“段老板,别废话,开个价!我老王今天就是当了裤子,也得尝一口!”
段德嘿嘿一笑,手一摆,指向包间里面。
“价钱的事儿,今天免谈!”他音量拔高,中气十足,“今天能开这坛子,全是我托了里面这位阳哥的福!我老段破例开封,是专门孝敬阳哥的!”
他环视一圈,看着众人抓耳挠腮的模样,继续说道:“想尝的朋友,改天来我这儿预定。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价高,量少,还得看我老段的心情和各位的缘分!”
这话一出,外面的人群炸开了锅,哀嚎声、起哄声混成一片。
“段老板不厚道啊!”
“阳哥是谁啊?这么大面子!”
段德把手一背,把门关上一半,只留下一条缝,让香气继续往外飘,吊着所有人的胃口。
他这手饥饿营销,玩得炉火纯青。
包间里,王彪看着外面那群富商火急火燎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他凑到李阳耳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阳哥,演得差不多了吧?这帮孙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李阳没作声。
段德己经殷勤地倒好了三只小酒盅。
酒液清澈透明,不起一丝波澜。
他将其中两杯推到李阳和王彪面前。
“阳哥,彪哥,请!”
李阳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却没喝,只是朝王彪那边抬了抬下巴。
王彪心领神会。
他抓起酒盅,对着段德咧嘴一笑,满脸都是迫不及待的贪婪。
“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他仰头,做出一个一饮而尽的姿态。
酒盅在即将触碰到嘴唇的瞬间,他的动作却停滞了。
王彪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的眼睛猛地瞪圆,脖子梗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
“噗——!”
刚灌进去的酒,混合着胃液,一滴不剩地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呕……”
王彪趴在桌子上,咳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一齐往下淌。
李阳不动声色地将椅子往旁边挪了两寸。
段德的脸,肉眼可见地僵硬了。
王彪咳了半天,缓过一口气。
他用袖子抹了一把嘴,猛地一拍桌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段德!我八辈祖宗!你他妈给老子喝的是什么狗尿?”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整个大厅再次陷入死寂。
门口看热闹的人群也懵了。
剧情反转得太快。
段德被骂得狗血淋头,脸上青白交加,连忙摆手。
“彪哥!彪哥你误会了!这酒……这酒后劲儿大,得品,得细品!你喝得太猛了!”
他求助的目光投向一首没说话的李阳。
“阳哥!您给评评理!我段德做生意,讲究一个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李阳总端起自己那杯酒,没有喝,只是放在鼻尖下,轻轻一嗅。
“酒是好酒。”
李阳开口,声音平淡。
“刚从蒸馏器里打出来的头锅原浆,确实是这个香气。”
“五谷的精华,全在这一口气里。”
段德心里一松,刚想顺着台阶往下溜。
李阳话锋一转。
“可惜了。”
“一斤好酒,你兑了三斤水。”
“水兑多了没味,为了让口感显得醇厚,又加了点东西。”
李阳抬眼,看着面如死灰的段德。
“闻着,是那么回事。”
“喝进嘴里,就是一泡精心勾兑过的马尿。”
他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为了模拟那股陈年的厚重感,你加的是‘菲林格尔三号’工业塑化剂。”
“主要用来生产PVC管材,黑市上一公斤三十块。”
“那东西喝下去,会灼伤食道,永久性损伤神经。”
“段老板,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包间里的空气凝固了。
段德脸上的肥肉停止了颤抖,职业假笑彻底消失。
他缓缓首起腰,原本谄媚的眼神,一点点变得阴冷、狠厉。
“姓李的,姓王的。”
“看来今天两位不是来喝酒,是来砸我段某人场子的?”
“我段德在海河市摸爬滚打二十年,从一个洗碗工干到今天,什么人没见过?”
“真以为我是个发面馒头,谁都能上来捏两下?”
王彪把袖子一撸,就要冲上去。
“嘿!你个B养的还敢横?”
李阳伸手,按住了王彪的肩膀。
段德看着李阳,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朝着门外轻呵一声。
下一刻,包间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紧接着,走廊两侧原本作为装饰的屏风,“哗啦”一声被人推倒!
屏风后,门后,涌出黑压压的一群人!
足有二三十号,个个手持凶器。
这群人堵死了包间门口和整个走廊,封死了所有退路。
为首的壮汉,身高近两米,穿着一件紧绷的黑背心。
两条花臂上纹着下山虎与过江龙,比王彪的大腿都粗。
他脖子上挂着小指粗的金链子,太阳穴高高鼓起,指关节上全是厚茧,显然是一个练家子。
壮汉嘴里叼着根牙签,歪着脑袋,用屠夫看猪的眼神,在李阳和王彪身上来回扫视。
整个包间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段德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一杯茶,慢悠悠地吹了吹。
“阳哥,彪哥。”
“我这酒,劲儿大,容易上头。”
“今天,你们两个,怕是得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