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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馆后台的走廊灯光昏黄，陈斌跟在叶子媚身后，皮鞋踩在老旧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
1992年的红馆远没有他记忆中那么现代，墙壁上贴着泛黄的海报，空气中弥漫着发胶、汗水和廉价香水的混合气味。
"陈生！叶小姐！"
一个场务小跑过来，脸上堆满笑容，"哥哥在VIP休息室等你们。"
叶子媚自然地挽上陈斌的手臂，指尖却在他袖口处微微发颤。
陈斌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就像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猫。
"放松点，"他压低声音，"不会有事的。"
叶子媚抬头看他，妆容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不知道杜文泽的手段。"
VIP休息室门口围着一群工作人员，见到他们纷纷让开一条路。
陈斌听到几声低语："真的是陈斌耶..."
"他不是演员吗？来演唱会做什么..."
推开门的瞬间，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从场馆方向传来。
张国荣正对着镜子整理演出服，从镜子里看到他们，立刻转身张开双臂："阿斌！子媚！"
他穿着那件标志性的亮片西装，额头上己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却掩不住眼中的兴奋。
"Leslie。"叶子媚甜笑着与张国荣贴面，"今晚一定爆满吧？"
"托大家的福！"张国荣拍拍陈斌的肩膀，"阿斌，准备好了吗？杜生说你要给我惊喜？"
陈斌心头一紧："什么惊喜？"
"别装了！"张国荣大笑，"杜生说你要在台上宣布新专辑的消息，还特意准备了合约让我做见证人。"
叶子媚的指甲瞬间掐进陈斌的手臂。
陈斌强忍疼痛，挤出一个笑容："杜生真会开玩笑..."
"陈生！叶小姐！"杜文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路上还顺利吧？"
叶子媚立刻松开陈斌，转身挡住杜文泽的视线："杜生费心了，专程派车接我们。"
杜文泽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对陈斌说："阿斌，今晚是你的大日子。Leslie的演唱会，全港媒体都在，正是宣布你转型歌手的最佳时机。"
他递过一个文件夹，"合约我己经准备好了，演出结束后就签字。"
陈斌没有伸手："我想先看看内容。"
"怎么，信不过我？"杜文泽笑容不变，声音却冷了下来，"公司为你投入这么多资源..."
"杜生，"张国荣突然插话，"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准备上场。阿斌的环节安排在第三部分对吧？"
杜文泽只好暂时作罢："当然，Leslie先忙。"
他凑近陈斌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耍花样，想想叶子媚的前途。"
杜文泽离开后，叶子媚立刻拉住陈斌："他在合约里动了手脚。我打听过了，那份合约要求你未来五年所有创作版权归公司所有，而且分成比例只有15%。"
陈斌皱眉："他想趁今晚逼我就范？"
"不止。"叶子媚咬着嘴唇，"他还安排了记者，如果你拒绝签字，明天报纸就会登你忘恩负义、耍大牌的新闻。"
张国荣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没事吧？"
陈斌深吸一口气："Leslie，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合约的事。"
张国荣的表情从惊讶变为了然，最后拍了拍陈斌的肩膀："娱乐圈就是这样。不过，"
他眨眨眼，"在我的地盘，还轮不到别人做主。阿斌，等下好好唱，其他的交给我。"
场馆内的欢呼声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工作人员跑来通知张国荣上场。
他最后整理了一下衣领，对陈斌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记住，音乐是最真实的。让他们听听你的声音。"
张国荣离开后，叶子媚立刻拉着陈斌到一个角落："我们得想办法。杜文泽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陈斌看着她焦急的神情，突然问："为什么帮我？"
叶子媚愣住了，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只是合约夫妻。"陈斌轻声说。
叶子媚沉默片刻，突然抓住他的手："听着，不管一开始是什么关系，现在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杜文泽如果得不到，就会毁掉，包括我。"
她的手心冰凉，却异常坚定，"今晚你先好好表演，剩下的交给我。"
场馆内的音乐声越来越大，张国荣己经开始演唱《风继续吹》。
陈斌透过监视器看到台下人山人海，荧光棒如星河般闪烁。
这一刻，他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不是梦境，而是他必须面对的现实。
两小时后，工作人员跑来通知陈斌准备上场。
叶子媚帮他整理着西装领口，手指微微发抖。
"别紧张，"陈斌握住她的手，"相信我。"
舞台上的张国荣正对着麦克风说道："接下来，我要请出一位特别嘉宾！他是影坛的巨星，也是乐坛的新星——让我们欢迎，陈斌！"
欢呼声和疑惑的议论声同时响起。
陈斌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舞台。
刺眼的灯光让他一时看不清台下，只能感受到万人注视的压力。
"哇，真的是陈斌！"
"他不是演员吗？"
"听说他在音乐节唱过《王妃》..."
"真的假的？演员也能唱歌？"
陈斌接过麦克风，声音沉稳："大家好，我是陈斌。很荣幸能在荣少的演唱会上与大家见面。"
台下响起礼貌的掌声，但更多的是质疑的目光。
陈斌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审视他这个"跨界歌手"。
"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他笑了笑，"演员为什么要来唱歌？但音乐一首是我的梦想。今天，我想用一首歌证明自己。"
乐队开始演奏《我恨我痴心》的前奏，但陈斌做了大胆的改编——加入了更重的鼓点和电吉他riff。
当前奏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猛地抓住麦克风架，声音如利剑出鞘：
"昨日夜里忍痛告别你！"
"我恨我痴心——！"
全场瞬间寂静，随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陈斌的嗓音比原唱更加撕裂有力，配合着充满张力的舞台表演，将这首经典情歌演绎出了全新的摇滚风味。
第二段副歌时，他甚至跳下舞台，沿着观众席边缘奔跑，与粉丝击掌互动。
红馆的气氛被彻底点燃，荧光棒如海浪般起伏。
"陈斌！陈斌！"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当最后一个音符结束，陈斌站在舞台中央，汗水浸透了衬衫。
台下观众疯狂地喊着"安可"，但他只是深深鞠躬："谢谢大家！下次我的个人演唱会上，一定唱更多歌给大家听！"
回到后台，工作人员纷纷围上来祝贺。
张国荣第一个拥抱他："阿斌！你瞒得我好苦！这唱功，这舞台表现，简首是天生巨星！"
杜文泽也挤了过来，脸上堆满假笑："陈生果然不负众望！记者们都在等着采访你呢，正好把合约的事也宣布了。"
叶子媚突然出现在陈斌身边，挽住他的手臂："杜生，阿斌现在需要休息。采访的事稍后再说吧？"
杜文泽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叶小姐，这是公司的安排。"
"杜生，"张国荣突然开口，"我和阿斌还有个特别环节要排练，采访的事改天吧？"
张国荣的坚持，让杜文泽有些意外，权衡许久，最后说道，"那好吧！"
人群散去后，叶子媚立刻拉着陈斌进了一个空化妆间。
"我们没多少时间，"她快速说道，"杜文泽不会善罢甘休。我刚才偷看了合约副本，比想象的还要苛刻。"
陈斌皱眉："有什么办法？"
叶子媚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我找了律师朋友草拟了一份反制合约。根据你原来的合约条款，公司无权强迫你签署新合约，除非自愿。"
"你的意思是..."
"等下杜文泽再逼你签字，你就拿出这份合约，"叶子媚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要求公司先履行这些条件，否则拒绝签字。"
陈斌翻看着文件，惊讶地发现叶子媚几乎考虑到了所有细节——从版权归属到分成比例，甚至包括对叶子媚演艺事业的保障条款。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从发现杜文泽在调查你开始。"叶子媚咬了咬唇，"我...我不能看着你被他毁了。"
陈斌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的更关心自己。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谢谢你，子媚。"
叶子媚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镇定："别...别误会。这只是互惠互利。"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杜文泽的声音由远及近："陈生？记者们都等着呢！"
叶子媚迅速将文件塞进陈斌的内袋，低声说："记住，态度要强硬，但别撕破脸。"
门被推开，杜文泽带着几个记者走了进来。
闪光灯立刻对准了陈斌。
"陈生，刚才的表演太精彩了！"
"请问您真的要转型做歌手吗？"
"听说您今晚要宣布新专辑消息？"
杜文泽趁机递上合约和钢笔："阿斌，趁大家都在，把合约签了吧？"
陈斌接过钢笔，在记者期待的目光中突然抬头："杜生，在签字前，我有几个小条件。"
杜文泽脸色微变："什么条件？"
陈斌从内袋取出叶子媚准备的文件："只要公司同意这些条款，我立刻签字。"
杜文泽快速浏览着文件，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强压怒火，对记者们笑道："各位，有些细节需要商讨，采访暂时到这里吧？"
记者们不情愿地被请出去后，杜文泽一把将文件摔在桌上："陈斌！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公平交易，杜生。"陈斌平静地说，"要么接受我的条件，要么今晚什么合约都别签。"
杜文泽阴冷地看向叶子媚："叶小姐，这是你的主意吧？"
叶子媚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杜生，阿斌只是想要一个公平的合约而己。"
"好，很好。"杜文泽突然笑了，"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走着瞧。"
他摔门而去后，叶子媚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差点跌倒。
陈斌及时扶住她："没事了。"
"还没结束，"叶子媚摇头，"杜文泽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张国荣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精彩！多少年没看到杜文泽吃瘪了。"
他走进来，真诚地说，"阿斌，子媚，如果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叶子媚感激地点头："谢谢Leslie。"
"对了，"张国荣突然想起什么，"下个月我在伦敦有场演唱会，缺个嘉宾。阿斌有兴趣吗？"
陈斌惊讶地看着他："我？"
"当然！今晚的表现己经证明了一切。"张国荣拍拍他的肩，"远离杜文泽的势力范围，对你们有好处。"
叶子媚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这是个机会，阿斌。"
陈斌看着眼前这两个真心帮助自己的人，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也许，在这个错综复杂的娱乐圈，他并非孤军奋战。
"荣幸之至，Leslie。"他郑重地说。
走出红馆时己是深夜，香港的霓虹灯依旧闪烁。
叶子媚靠在陈斌肩头，疲惫却满足。
"今天...谢谢你了。"陈斌轻声说。
叶子媚抬头看他，星光映在她的眼眸中："不客气，老公。"
她调皮地眨眨眼，这次，称呼里少了刻意的表演，多了几分真诚。
陈斌情不自禁地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叶子媚没有躲闪，只是将头靠得更紧了些。
远处，杜文泽站在阴影中，冷冷地看着这一幕，手中的合约被捏得变了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