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家宴的温馨余韵在谢府散去府医开的温和艾汤,卢静姝日日按时服用。
那汤药带着淡淡的药草清香,入口微涩,却在卢静姝心中化作一种安定的力量。
她依旧沉静地处理院务,但眉宇间那份清冷疏离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母性初萌的、内敛的柔光。谢道临留宿正院时,两人之间那份因共同期盼而生的默契与温情,也愈发自然。
膳食越发精致滋补,行走坐卧皆有人小心侍奉,连庭院中喧闹的鸟雀似乎都安静了几分。
崔夫人更是隔三差五便来正院,或送来新制的安神香囊,或带来几匹触感极软、透气性极佳的云锦细绢,拉着卢静姝的手,絮絮叨叨地传授着当年怀胎的经验与禁忌,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慈爱与期待。
一日,崔夫人又至,这次带来的是一个用锦囊仔细包裹的物件。她屏退左右,只留卢静姝在房中,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锦囊。
里面竟是一枚平安锁,锁身上用极细的金丝嵌着“长命富贵”西个篆字,雕工精湛绝伦,触手生温,显然是传承多年的稀世珍品。
“静姝,”崔夫人将玉锁轻轻放在卢静姝掌心,“这是道临他祖母当年传给我的。谢家嫡系血脉,出生时都要戴上这个,祈求平安康泰。如今娘把它交给你,盼着它早日派上用场。”
卢静姝握着那枚温润的玉锁,感受着其上传来的、跨越时光的祝福与重量,心头百感交集。她郑重地点头:“多谢母亲,儿媳……定当珍重。”
就在谢府沉浸在迎接新生命的隐秘喜悦中时,朝堂之上,一场关乎权力格局的尘埃也悄然落定。
经过近这段时间的权衡、博弈与谢相在政事堂不动声色的斡旋,礼部侍郎这一悬空多时的要职,终于有了归属。
圣旨颁下:擢升原国子祭酒孔令德为礼部侍郎!
消息传出,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却也在各方预料之中。
孔令德其人,年近五旬,出身山东曲阜孔氏旁支,虽非五姓七望那等顶级门阀,却也是世代书香、清流典范。他学问深厚,尤精三礼,为人端方持重,性情温和敦厚,在国子监祭酒任上多年,兢兢业业,颇得监生敬重,在朝野士林中享有“谦谦君子”的清誉。
这个任命,堪称各方势力微妙平衡下的“最优解”:
对天子而言,孔令德非世家核心成员,亦非寒门激进派,立场相对中立。其孔圣后裔的身份与深厚的礼学造诣,使其担任掌管天下礼仪、科举文教的礼部副手,名正言顺,无可指摘,且其温和的性格也便于掌控。
对谢家而言,孔令德虽非谢氏嫡系,但作为清流名儒,与谢家代表的士族阶层有着天然的亲近感。他性情温和,不具攻击性,不会像孙仲平那样惹出大祸,也不会如寒门官员般急于挑战世家秩序。
由他担任侍郎,既能暂时安抚各方,又为谢明远赢得了宝贵时间,在礼部内部逐步梳理关系、重新布局,巩固谢家的实际影响力。这比强行推上一个世家子弟或与寒门针锋相对要明智得多
而且孔令德德高望重,资历足够,性情平和,是各方都能接受的“老好人”。他上任,意味着礼部暂时不会成为新的风暴眼,大家都能松一口气。
因此,当消息传到弘文馆时,谢道临只是微微颔首,并无意外。他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到窗边。窗外绿意盎然,几只雏鸟在枝头叽喳学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