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的越野车碾过油库减速带,后视镜挂着的灵隐寺平安符突然绷断。铜钱红绳落在李晓彤膝头,她捏起符纸对着夕阳看,夹层里簌簌落下银粉,和三个月前边境爆炸现场的样本一样。
“浦东油库爆炸的检测报告在手套箱里。”李晓彤拍掉工作服上的银粉,袖口沾着的原油渍己经发硬。周浩摇下车窗,咸腥海风混着刺鼻的柴油味涌进来,远处十二个巨型储油罐像生锈的巨人伫立。
大亚湾三号储油区的铁网围栏爬满藤蔓,保安亭的玻璃糊着油污。老陈正用《麻衣相法》垫着吃盒饭,一次性筷子在书页上留下油渍。见他们下车,他忙用袖子擦掉嘴角的饭粒:“周科长,七号罐邪门得很!”
值班室的铁皮墙贴着褪色符纸,是去年从香港黄大仙庙求来的。老陈的橡胶警棍挂在门后,缠着的红绸带被油灰染成褐色。墙角堆着三箱康师傅方便面,纸箱上歪歪扭扭写着“镇煞”。
“昨夜零点整,七号罐油量显示归零23秒。”周浩指着监控屏幕,1947年的老式工装背影正在操作阀门。老陈的筷子戳在屏幕上:“上周三也是这龟孙!我追过去连个鬼影都没有。”
李晓彤的辐射仪突然尖叫,指针首指七号罐底部。周浩蹲在取样阀前,锈死的阀门把手需要双手才能拧动。银色粉末喷溅在皮质手套上,反光里带着细微的七彩纹路。
“这布局有问题。”周浩展开泛黄的油库平面图,“美国顾问设计的六芒星阵?”
老陈吐掉牙签:“九五年改建时,那帮洋鬼子非说这个布局科学。”他掏出罗盘摆在桌上,指针在六芒星图案上乱颤,“按老祖宗的规矩,储油罐得按北斗七星摆,贪狼位要放石敢当镇煞。”
“你们没提意见?”
“提了管屁用!”老陈扯开衣领,露出挂在红绳上的五帝钱,“去年漏油事故就在天煞位,我早说要摆泰山石。结果上头说影响消防通道,就给埋了五斤朱砂。”他踢开地砖,露出底下发黑的红布包。
周浩捻着银粉,想起灵隐寺住持擦拭服务器的样子。现代工业的钢铁巨兽和千年古刹的鎏金佛像,竟都困在资本与信仰的漩涡里。指尖的粉末微微发烫,像是要灼穿手套。
李晓彤对比光谱仪数据:“硅含量比边境样本高15%,和浦东隧道的混凝土添加剂成分吻合。”她翻开施工日志,“七号罐正下方埋着微软园区的排水管,上周刚更换过阀门。”
中控电脑突然黑屏,老陈一脚踹开电闸箱:“备用电源在地下室!”三人打着手电冲下台阶,潮湿的墙面上凝结着油珠。周浩摸到服务器机箱的封条,和灵隐寺机房同样的“南无阿弥陀佛”字样。
“这是接深港光缆的备用线路。”老陈扯开缠在管道上的红绸,露出拇指粗的数据线,“去年检修时我就说不对劲,美国顾问非说是防火材料。”
李晓彤将U盘插进控制台,昨夜清零时段的录音里传出规律杂音。周浩突然抓起对讲机:“关掉所有通风!”他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里分辨出特定频率,正是灵隐寺木鱼里藏的干扰波段。
罐区突然传来撕裂声,李晓彤冲向七号罐时被周浩拽住。取样阀喷出的银色火焰在地面烧出焦痕,老陈抡起消防斧砸开控制面板,飞溅的火星在工装裤上烫出小洞。
热浪扑面,周浩想起父亲在钢厂被铁水烫伤的手背。那些承载着工业记忆的伤疤,如今却成了破解商业阴谋的密码。他死死攥着平安符的残绳,铜钱在手心压出深痕。
消防队的水龙带在水泥地面蜿蜒成蛇,老陈用警棍拨开积水里的残渣。突然钩出个青铜碎片,边缘的“标准石油1947”编号被酸液腐蚀得模糊不清。李晓彤翻开泛黄的设备档案,指尖停在1947年6月的采购单——正是青铜匣的入库记录。
周浩摸着烧焦的防护服,七号罐在暮色中投下长影。油库的钢铁佛陀与灵隐寺的铜钟同样泛着冷光,输油管里流动的黑色血液与电路里奔腾的数据洪流,都在为不同的神灵供奉香火。
收队前,老陈塞来个沾着油渍的BP机:“在防火沟里捡的。”最新信息显示“对冲金刚己就位”,发送时间与昨夜清零时刻完全重合。周浩拆开外壳,电路板上的“Ag-97”激光标记让他瞳孔骤缩,这串代码曾出现在灵隐寺的功德箱数据库。
李晓彤封存样本时,检测仪突然响起刺耳的鸣叫。残留银粉里混着未爆的微型信号器,频率与木鱼U盘的屏蔽波段形成对冲。油库探照灯扫过海面,远处货轮的轮廓正与船籍资料上的“对冲金刚”号缓缓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