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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营长，这稻草还得再加一层。”李秀娥手里拍打着刚铺好的床，“咱们棠棠腰不好，睡不得硬床。”
周凛沉默地点点头，蹲下身继续往床底塞稻草。
“要我说啊，周然可真有福气。”李秀娥一边挂喜帐一边絮叨，“咱们棠棠模样好，医术也好，提亲的人能从村头排到村尾...”
周凛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知道云棠有多好，他与她相处的那些天，她的每个动作，每句话他都记得。
“周营长，你脸色不太好。”李秀娥突然凑近，“是不是腿伤又疼了？”
“没事。”周凛扯出一个笑容，撑着膝盖站起身。
蹲久了腿确实有些疼，但比起心里那股钝痛，这根本不算什么。
“你看这枕套花色行不行？”李秀娥抖开绣着鸳鸯的枕套，“是棠棠自己绣的，花了小半年呢。”
周凛伸手抚过上面交颈的鸳鸯，指尖微微发抖。
针脚细密整齐，她绣的时候在想什么？是不是也像现在村里那些待嫁姑娘一样，满心都是对婚姻的憧憬？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周凛抬头，看见云大山扛着一袋蔬菜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帮忙的乡亲。
“周营长。”云大山热情地招呼，“酒席的菜单拟好了，你看看还缺啥？”他展开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菜名。
周凛扫了一眼：“都挺好的。”顿了顿又问，“云棠呢？”
云棠那天说会偶尔来看他，却一次也没来过，即便他有意去云家附近偶遇，也一首碰不到她。
“去镇上取衣服了。”云大山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一起，“周然寄了不少钱让棠棠做身新衣裳，说是提亲那天穿。”他压低声音，“那丫头天没亮就出门了，急得很。”
周凛胸口一闷。
“周营长？”云大山疑惑地看着他，“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我…”
“营长，”陈铁柱的大嗓门从院墙外传来，“电报！小周营长明天上午到！”
明天...这么快…
陈铁柱兴冲冲地跑进来，手里挥舞着一张纸：“说是提前完成任务，能早一天回来！云大夫知道了肯定高兴！”
是啊，她当然会高兴。
天色渐晚，帮忙的乡亲们陆续回家。
周凛独自在新房里做最后的整理，他将绣着“喜”字的枕头并排摆好。
他盯着这刺眼的红色看了许久，鬼使神差地躺了下去，想象着不久后这里会发生什么。
枕头上似乎还残留着云棠身上的香味，周凛侧过身，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呼吸渐渐急促。
他们睡在他亲自铺的床上，周然会怎样拥抱她？会像他想象中的那样，亲吻她耳朵上的那颗小小的红痣吗？
七月的日头毒辣得很，晒得村口的黄土路发白。
周凛站在树荫下，他抬手看了看腕表，上午十点二十，周然的吉普车应该快到了。
“周营长，咱们来太早了吧？”陈铁柱抹了把额头的汗，“小周营长不是说十点半才到吗？”
周凛没有回答，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抹熟悉的身影上。
云棠今天穿了件水红色的确良长裙，衬得皮肤越发白皙，她站在村口最大的那棵槐树下，不停地踮脚张望。
“云大夫来得更早啊。”陈铁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憨厚地笑着。
周凛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过去。
“云大夫，你来这么早啊？”他的声音比想象中干涩。
云棠这才回过神，转头看见是他，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下去：“是啊，一想到周然今天就要回来了，我昨晚都没有休息好，干脆早点在这等着了，也能第一时间看到他。”
为了周然...
他胸口泛起一阵酸涩，像是有人往心口倒了一大缸陈醋。
“是吗？”他机械地回应，“路上可能会耽搁，不用这么着急。”
云棠的目光又飘向远方，完全没注意到周凛特意换上的崭新军装，没看见他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也没发现他脚上擦得锃亮的鞋子。
周凛攥紧了拳头，他和周然是双胞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为什么云棠的目光从来不会为他停留？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云棠眼睛一亮，整个人像被注入了生命力，欢快地向前跑了两步：“周然！周然！”
吉普车还没停稳，一个矫健的身影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周然穿着和周凛一模一样的军装，却比周凛多了几分意气风发，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云棠面前，眼睛亮得惊人：“棠棠！”
云棠的眼泪瞬间决堤，她站在原地没动，只是肩膀微微发抖。
“哭什么，我回来了，你不开心吗？”周然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却越抹越多。
“怎么这么久了才回来...”云棠声音带着哭腔，“我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了...”她举起拳头捶打周然的胸口，却被周然一把抓住手腕。
周然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把人往怀里带。
“别哭别哭，你一哭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他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云棠的额头，动作亲昵得让周凛心痛了又痛。
吉普车上的几个战士识趣地开车先走了，只留下一串笑声和口哨声。
周凛站在原地，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他应该走开的，可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盯着那对相拥的恋人。
周然的手指穿过云棠的头发，轻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惹得云棠破涕为笑。
“你们两个。”周凛终于忍不住冷硬开口，“要说什么悄悄话回家去说，在村口像什么样子。”
云棠受惊地从周然怀里弹开，脸颊绯红地躲到了周然身后。
周然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周凛，惊喜地喊道：“哥！你的腿好啦？陈铁柱，你也在啊！”
周凛：“我是有多没存在感，站这这么久了你都没看到我...”
陈铁柱立正敬礼：“小周营长好！”
周然走近用力抱了周凛一下：“太好了哥！我就知道棠棠能治好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