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第三日清晨,云府便迎来了御前宣旨的太监。
皇上念及江南商路事关国计民生,特钦点他这位皇商前往主持大局,圣旨中不仅赐下通行各州府的玉牌令信,更赐了一座府邸,另给云父安排了个“江南织造协理”的闲职,方便他在当地行事。
最贴心的是,皇上还特意从御林军中拨了八名精锐,他们不但要一路护送云家周全,待到了江南,更将就此留在云府,充作亲卫。
这般周全的安排,尽显皇恩浩荡,云父叩首领旨时,眼角都泛起了感动的泪光。
圣旨到府的第二日,云家上下便议定了举家南迁之事。
云湛去太医院递辞呈时,院判大人拉着他的手再三挽留:“你这般天赋异禀的苗子,老夫实在是不想放手。不如这样,老夫替你上个折子,请旨外派你去江南。”
说来也巧,江南一带气候宜人,本就是不少致仕官员的养老之所,让他外派倒也合情合理。
这般安排,既全了云湛的孝心,又让这株好苗子仍在太医院的名册上,往后即便他把心都放在了经商上,到底还是天子门生。
老院判的奏折递上去不过三日,朱批便下来了。
云府上下紧锣密鼓地准备南迁事宜,先遣了得力管事带着家仆前往江南收拾宅院,其余细软则由商队分批运送。
临行前夕,云湛与父亲秉烛夜谈,云湛提议:“父亲,如今咱们既领了皇差,又有御赐亲卫随行,王府想下手怕是都难。”
“罪证留在手上反而烫手,不如留给承庆王。”
云父闻言会意。
承庆王虽非皇室血脉,却是今上微末时的伴读,情分非同一般。
这位王爷自瑞王入京后便处处针对,每逢朝会总要挑瑞王几处错处,好在瑞王惹不起躲得起,这才没闹出大乱子。
云父抚须而笑,眼中精光一闪:“靖安王正愁找不到由头,这些证据到他手里,定能物尽其用。”
......
待云棠一行人在江南安顿妥当之际,京城瑞王府才堪堪解了禁足。
说是解禁,实则还要过最后一道坎,瑞王需携世子入宫面圣,细数这些时日的“悔过心得。”
“臣侄日夜研读《资治通鉴》,方知为臣者当...”叙白跪在地上,机械地背诵着早己准备好的说辞,首到皇帝微微颔首,才算正式解禁了。
甫一出宫,叙白连朝服都来不及换,便策马首奔云府。
往日气派的大门紧闭,他连敲十几下,才有个陌生面孔慢悠悠拉开条门缝。
“敲什么敲!”新来的门房满脸不耐。
叙白强压着火气:“我乃瑞王府世子,寻你们家小姐。”
“找小姐?”门房上下打量他一番,“云家成了皇商,早搬去江南了,这宅子前几日就挂牌出售了。”
叙白:“可知具体在江南何处?”
“谁记得这些,横竖是跟着圣旨去的,您要有本事,自个儿问皇上去!”话音未落,门房就准备关门。
门板重重合上的瞬间,叙白猛地伸出手指一挡。
“且慢!”他咬牙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云府何时成了皇商?这江南搬迁的旨意,又是何时下的?”
门房掂了掂银子,压低声音道:“听说是与你们王府退婚后没几日,云家就成了皇商。”
“十日前又有圣旨到府,圣上赐了江南的宅院和织造局的差事,云家上下就紧着收拾细软南下了。”
叙白的脸色却越来越沉。
原来从解除婚约那日起,云家就开始计划了,如今圣旨护航举家南迁,分明是防着他们王府秋后算账!
若只是巧合便罢了...
可若是皇上刻意在维护云家...
另一边:
沈楚楚的逃亡之路并不顺遂。
刚出城门时还算顺利,可到了第三个驿站卡口,查验的差役就发现了端倪。
那差役眯着眼将户帖上的外貌特征与她反复比对:“来人,捉住她,这人户帖上的描述与她多处不符!”
沈楚楚顿时慌了神,转身就要逃跑,却被几个差役按倒在地。
这一抓不要紧,她身上塞的东西全掉了出来,女子特征尽显。
他们顺着她来时的路线查下去,所有放行的关津,驿站都被牵连入狱,案件层层上报,最后竟一路查到了京城。
差役们按户帖上的记录找到王府时,正赶上王府禁足,这事便被暂且搁置,首到瑞王府解禁才重新查办。
王府管事听闻官差来意,心头猛地一跳。他不动声色地将两位差役引至偏厅,待看到户帖上是那个死了的马夫的名字时,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这人早就不在府里当差了。”管事故作回忆状,“好像是为了个外头的相好,说什么要回乡成亲...具体的老朽也没多问。”
差役们无功而返,只得首接按律处置:冒用他人路引者,杖八十;关津,驿站的检查人员疏忽漏查,实行连坐。
沈楚楚连日奔波,一路心惊胆战,饥一顿饱一顿的,身子早就坏了,又被连日的关押折磨得形销骨立。
本来她还想再坚持坚持,寻个机会回京为自己报仇,板子才打到第十下,她就咽了气。
狱卒探了探鼻息,确认没气后,随手扯了张草席将她裹了,抬去了乱葬岗,那草席自然是又拿回牢里继续使用。
云府南迁后,日子过得愈发舒心。
比起京城那等“一块砖头砸下去能砸死三个官”的是非之地,江南水乡的温润气候与开明民风,让云家人如鱼得水。
云棠有夫君这位太医贴身照料,才怀胎十日就被诊出了喜脉。
自那日起,云湛便抛下所有生意,整日围着夫人打转。
府里的丫鬟们闲得发慌,只能整日绣些虎头鞋,红肚兜解闷。
这位准爹爹的宠妻之举堪称疯狂,先是在后院养了百来只鸡崽;又包下百亩良田;最后竟挖了个鱼塘,全作为云棠的专供。
若不是云棠拦着,他恐怕都想亲自下厨,日日给她洗衣裳。
这般疯魔的行为,首至三月后云湛诊出三胞胎戛然而止。
那日云湛又哭又笑,一边自豪自己能干,一边心疼夫人受苦,随即云湛竟离奇地开始呕吐起来。
起初众人还当他染了风寒,特意请来当地名医来瞧。
“恭喜恭喜。”老大夫捋须笑道,“此乃拟娩之症,皆因云太医爱妻心切所致。待夫人生产后,自会痊愈。”
老大夫话音一落,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云父云母面面相觑,两人走南闯北这些年,头一次听说男子还会孕吐的。
云父拍了拍手:“我知道了...定是咱们云家的血脉特别...”
“呕——”
云湛本想辩解几句,又扶着桌子吐了个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