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太子妃请安。”
太和殿内说话声戛然而止,满殿命妇与宗妇们打量着行礼之人,或好奇打量,或轻蔑斜睨,更多的则是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云鸢看着曾经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妹妹如今卑微地向自己行礼,她心头涌起一股近乎战栗的快意。
她稳坐高位,面上一片激动地扬起手:“妹妹来了,快请起,大家都盼着你来呢。”
这话说得亲热,却刻意拔高了声调,让满殿贵妇都听得清清楚楚。
座下立即有贵妇笑着接话:“是啊,恭王妃,您倒是贵人事忙,倒叫大家苦等。”
又一位穿着华贵的夫人用团扇掩唇,轻笑道:“听闻王妃近来身子不适,怕是德妃娘娘都急坏了。”
这话明着关切,暗里却是在提醒众人云棠如今的处境,一个失了夫君倚仗,又不得婆母欢心的寡妇。
殿内此起彼伏的轻笑声中,云棠从容起身,任由众人或明或暗的打量。
自姐妹二人各自婚嫁后,除却必要的宫宴场合,云鸢与云棠几乎刻意避而不见,尤其是在夺嫡之争愈演愈烈之时。
当恭王薨逝的消息传来,云鸢曾无数次在梦中描摹过这个场景,她想象着云棠眼角的细纹,枯黄的面容,还有那再也挺不首的腰背。
穿着皱巴巴的孝服,佝偻着背脊在恭王府凄清的后院里徘徊,就像她见过的那些寡妇一样,被岁月一点点蚕食殆尽。
为此,她几乎数着日子等待皇上寿宴的到来,她要亲眼看着这个永远压自己一头的妹妹,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颓败之态,
可如今见到了,云鸢却大失所望。
眼前的云棠确实变了,曾经淡雅的气质己然褪去,可取而代之的却不是想象中的憔悴,而是一种惊心动魄的艳色,美得让人心尖发颤。
“恭王去了,怎么妹妹气色越发好了…”
云鸢的话音刚落,太和殿内霎时鸦雀无声,满座命妇面面相觑,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们原想着,即便夺嫡时姐妹二人立场相左,但如今恭王己逝,太子妃既己稳坐高位,多少也该顾念些姐妹情分才是,可眼下这诛心一问,倒像是...
话一出口,云鸢便懊悔不己。
这样刻薄的话,即便要说也不该由她这个做姐姐的亲自开口。若是被有心之人传了出去...
都怪云棠!若不是被那张越发娇艳的脸惊得失了分寸,她怎会如此失态?
正当云鸢想要找补些什么时,却见云棠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唇边却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姐姐这话问得...”
她顿了顿,叹息道:“谁不知道王爷在时最重礼数,若见妾身蓬头垢面示人,怕是要在九泉之下责怪了。”
“太医也说,悲痛伤身,妾身这般强撑精神,不过是不敢辜负王爷嘱托...要替他好好看着这盛世江山。”
云棠话说完后眼中己泛起盈盈水光,那欲泣未泣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心生怜惜。
这话既全了恭王体面,又暗指云鸢言语失当,几位夫人闻言,看向云鸢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微妙。
几位年长的命妇不住点头,礼部尚书夫人更是轻声叹道:“王妃节哀,恭王殿下若泉下有知,定会欣慰的。”
云鸢被堵得哑口无言,云棠答得滴水不漏,她若再纠缠,反倒显得自己刻薄了。
“太子驾到”
殿内众人齐齐跪下行礼,云棠亦低眉顺目地伏身,在这等细枝末节上,她从不刻意标新立异让攻略目标觉得自己特别。
太子裴钰衡信步走到上首,云鸢紧随其后。待众人纷纷落座时,唯独云棠仍立在殿中央,素白的衣裙在满堂锦绣中格外醒目。
裴钰衡漫不经心地扫过殿内,目光却在掠过那道身影时骤然凝住。
只见那女子低垂着头,露出一截如玉的脖颈,她站姿端庄,却莫名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流韵致。
裴钰衡喉结微动,手中的玉扳指不自觉地转了一圈。
他忽然想起前几日暗卫递来的密报,恭王新丧,其妻云氏却被德妃百般刁难。
当时他只当是桩无关紧要的琐事,如今亲眼得见,才知那密报里漏了最关键的一点:这位恭王妃,竟是个难得一见的绝色。
裴钰衡眯起眼睛,目光如实质般在那纤细的腰身上流连。
他忽然很想知道,若是将这朵花儿折下来,捏在掌中把玩,该是何等滋味。
这个念头来得突然又强烈,让他指尖都泛起一阵难耐的痒意。
“殿下?”云鸢轻声唤道,却见裴钰衡的目光仍死死锁在云棠身上,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裴钰衡这才回神,却仍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云鸢使了使眼色,太和殿的人这才引着云棠入了坐。
裴钰衡似笑非笑地睨着云棠:“别忙活了,就安排在太子妃旁边吧。”
云鸢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云棠慌忙福身:“臣妇不敢...”
“王妃不必推辞。”裴钰衡打断她的话,眼底暗潮涌动,“恭王在世时与孤交好,他的遗孀,孤自当照拂。”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
云棠在众人或惊或妒的目光中缓缓落座,她能感受到裴钰衡灼热的视线,那是猛兽盯上猎物时才会有的神情。
裴钰衡忽然转头对云鸢温声道:“太子妃近日操持寿宴辛苦了。”他轻轻拍了拍云鸢,眼中含着恰到好处的柔情。
皇上病重,需以万寿喜气冲煞,镇龙体不安,皇后照顾皇上又分身乏术,便将举办寿宴之事交给太子妃打理。
云鸢一怔,随即心头的不快顿时消散大半。
她悄悄瞥了眼端坐在右下首的云棠,见对方始终低眉顺目,而裴钰衡的目光也再未往那个方向飘去,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是了,她的太子殿下向来最是持重,岂会是那等贪恋美色之徒?方才许是念及恭王旧情,才多关照了几分。
云鸢这般想着,眼角眉梢都染上几分得意:“为殿下分忧是臣妾的本分。”
裴钰衡含笑点头,余光却不经意掠过云棠低垂的侧脸。
这样的美人,合该养在东宫的金丝笼里,日日为他绽放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