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内,我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看着床榻上婉柠苍白的脸色,心如刀绞。太医们束手无策己经半月有余,今日终于盼来了叶天士。
“娘娘请伸手。”叶天士声音温和,手指轻轻搭在婉柠纤细的腕上。殿内静得落针可闻,连窗外雪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镜湖紧张地绞着衣角,菡萏站在一旁,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大夫的表情。我握住婉柠另一只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
片刻后,叶天士收回手,神色轻松:“问题不大。”
“真的吗?”镜湖第一个叫出声,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叶天士点点头,从药箱中取出纸笔:“开几副药,喝两个疗程就行。”
我长舒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落地,叶天士不愧是是历史有名的名医。婉柠虚弱地笑了笑,眼中泛起久违的光彩。
“婉柠,你听到了吗?”我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你会好好的!”
话音未落,叶天士突然又开口:“但是——”
这个转折让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我猛地转头看他:“还有但是?”这话怎么还带转折的?
叶天士神色凝重了几分:“皇后娘娘主要还是要调理好自己的心情。心情好了,身体才会好。”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婉柠一眼,“不然就算这次好了,以后也会再犯。情深者不寿啊。”
我心头一震,转头看向婉柠。她眼中的光彩黯淡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胸前挂着的永琏长命锁。
“婉柠,你听听大夫说的话。”我急切地扳过她的肩膀,“你要坚强起来,我、傅恒、富察夫人、镜湖还有更多的爱你的人都盼着你好起来呢。”
窗外的雪停了,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正好落在婉柠脸上。她苍白的脸颊被镀上一层金色,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我知道了。”她轻声说,声音虽弱却坚定,“我会调整好心情的。”手指紧紧攥住长命锁,“为了永琏...也会努力好起来的。”
镜湖再也忍不住,扑到床边痛哭出声。菡萏也转过身去,肩膀微微颤抖。我强忍泪水,将婉柠搂入怀中,感受她瘦弱的身躯在我臂弯里微微发抖。
“叶大夫,”我转头问道,“皇后娘娘需要多久能痊愈?”
叶天士正在写药方,闻言抬头:“按时服药,保持心境平和,一个月内当可恢复大半。”他意味深长地补充,“不过心病还需心药医。”
我点点头,示意琴瑟送叶天士出去。殿内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枕月。”婉柠突然唤我,声音轻得像羽毛,“你还记得永琏第一次走路的样子吗?”
我心头一酸,握紧她的手:“记得。那在绣墩上坐着,他摇摇晃晃地朝你走去,差点摔倒,是你一把接住了他。”
永琏出生时我己对弘历失望,便把所有心思放在和婉柠一起抚养永琏上,可是偏偏…
“是啊...”婉柠眼中泛起泪光,“他扑进我怀里,笑得那么开心...”
一滴泪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更紧地抱住她。
“我会好起来的。”婉柠突然说,抬手擦去眼泪,“永琏...一定不希望看到我这样。”
窗外,积雪从枝头滑落,发出轻微的"扑簌"声。阳光更盛了些,照得满室生辉。我仿佛看见希望的种子,在这冰雪消融的时刻悄悄发芽。
“娘娘!”镜湖突然惊喜地叫道,“您看谁来了!”
我们转头望去,只见殿门口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傅恒风尘仆仆地站在那里,眼中满是担忧与思念。
“姐姐...”他快步走来,在床前单膝跪下,“我回来了。”
婉柠的眼泪终于决堤,她颤抖着伸出手,抚上弟弟的脸:“你怎么...不是说下个月才...”
傅恒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听说您病了,我向皇上请了急旨。”他转头看我一眼,眼中情绪复杂,“昭贵妃娘娘。”
我微微颔首收起复杂的心绪,起身让到一旁。这一刻,是属于他们姐弟的时间。
走出内殿,我长舒一口气,发现自己的后背己经被汗水浸透。琴瑟递来热茶,小声道:“娘娘,这下可以放心了。”
我抿了口茶,望向窗外。雪后初晴的天空湛蓝如洗,几只麻雀在枝头跳跃,抖落一地碎雪。
是啊,终于可以放心了。婉柠会好起来,傅恒也平安归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我低头看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弘历今早离去时意味深长的眼神。他是否己经察觉到了什么?关于叶天士的来历,关于我暗中做的一切...
茶水的热气氤氲了我的视线。远处传来太监的通传声,想必是弘历下朝了。
我整理好衣襟,准备迎接他的到来。无论前路如何,至少此刻,阳光正好。
紫禁城的清晨被一层薄雾笼罩,我站在钟粹宫的廊下,看着宫人们匆匆穿行于雾气中,像一群无声的游鱼。今日是选秀初选的日子,各旗秀女早己在神武门外排成长龙,等待命运的筛选。
“娘娘,慧妃娘娘己经到体元殿了。”琴瑟捧着热茶过来,低声道,“听说昨儿夜里高家又递了折子。”
我接过茶盏,任由热气氤氲了视线:“不必理会。”轻啜一口,上好的六安瓜片在舌尖泛起微苦,“本宫倒要看看,她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雾气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将琉璃瓦染成金色。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名声,一队队穿着统一旗装的秀女在嬷嬷引领下缓缓前行。她们低垂着头,却掩饰不住眼中的期待与忐忑。
景仁宫的铜镜前,我凝视着镜中盛装的自己。琴瑟正将最后一支和田玉步摇插入发髻,珠翠在晨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娘娘今日定能艳压群芳。”琴瑟轻声赞叹,手指灵巧地为我整理领口的珍珠纽扣。
我微微摇头,从妆奁中取出那对素银耳坠:“换这个。”
琴瑟面露诧异:“可今日是殿选大日子,慧妃娘娘必定...”
“正是如此。”我打断她,指尖抚过耳坠上细小的莲花纹路,“才不必与她争锋。”
镜中映出弘历从内室走出的身影。他今日穿着明黄朝服,腰间玉带上悬着的荷包还是我去年绣的——针脚歪斜的松鹤图案,与帝王威仪格格不入,他却日日佩戴。
“爱妃怎么还没好?”他走到我身后,双手搭在我肩上。铜镜里,我们目光相接,"朕记得你最讨厌让人等。”
我故意嗔怪地瞥他一眼:“皇上倒打一耙,明明是自己起晚了。”
他低笑出声,手指掠过我的耳垂:“怎么打扮的这么素净?”
我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今日选秀,主角可不是我,秀女们千娇百媚,我又何必太多打扮。”
“何必在意,谁都比不了你。”他说着从多宝阁取出一对红珊瑚坠子为我戴上,“这个更衬你。”而那对耳坠被弘历随意的丢在梳妆台上,好似光芒都暗淡了。
“皇上。”李玉在殿外轻声禀报,“皇后娘娘的銮驾己经往体和殿去了。”
弘历眉头微挑:“皇后也去了?”转而看我,“是你劝的?”
“臣妾哪有这么大本事。”我起身为他整理朝珠,“是镜湖和菡萏苦劝多日的结果。”婉柠如今身体好转,也该出来让后宫知道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没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