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中,沈远山发现气氛比昨日更加紧张。宫女太监们行色匆匆,说话都压低了声音。一打听才知道,皇上虽然病情稳定,但太子那边又出了新状况——据说太子服药后出现了轻微皮疹,赵崇明正在太后面前告状,说是沈远山的药有问题。
"沈太医,太后召您立刻去慈宁宫。"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来传话。
沈远山心中一沉,但还是镇定地整理了一下官服,跟着小太监前往慈宁宫。路上,他仔细回忆给太子用的药方,确信绝不可能导致皮疹。这其中必有蹊跷。
慈宁宫内,太后端坐在上,赵崇明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假惺惺的忧色。地上跪着几个太医,正在检查沈远山昨日开的药方。
"沈爱卿来了。"太后声音平静,看不出喜怒,"太子用了你的药后,身上起了红疹,你可有解释?"
沈远山行礼后坦然道:"回太后,微臣给太子用的药方全是温和调理之品,按理不会引起皮疹。可否让微臣再看看太子殿下?"
"不必了!"赵崇明厉声打断,"太医院己经确诊是药物过敏。沈太医,你可知谋害太子是何等大罪?"
沈远山不卑不亢:"大学士言重了。若真是微臣的药有问题,甘愿受罚。但微臣请求亲自诊视太子,查明病因。"
太后沉吟片刻,点头同意:"准了。赵爱卿,你也一起去。"
一行人来到东宫,太子正靠在榻上,手臂上确实有些红疹,但并不严重。沈远山仔细检查后,心中更加确定这不是药物过敏,倒像是接触了什么刺激性的东西。
"殿下,"沈远山轻声问,"除了服药,您可曾接触过什么新奇的物品?比如香囊、玉佩之类的?"
太子眼神闪烁,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一个新香囊。赵崇明立刻上前:"沈太医,你这是推卸责任!"
沈远山不理会赵崇明,继续对太子说:"殿下,这香囊可否让微臣看看?若是其中有引起皮疹的东西,继续佩戴只会加重症状。"
太子犹豫了一下,解下香囊递给沈远山。沈远山拆开一看,里面除了寻常香料,还混有一些细小的红色颗粒。他取出一粒碾碎闻了闻,脸色顿变。
"这是'红信石',接触皮肤会引起过敏起疹。"沈远山严肃地说,"殿下应立即停用此香囊。"
赵崇明脸色铁青:"胡说!这香囊是...是..."
"是谁送的?"太后冷冷地问。
太子低下头:"是...是赵师傅昨日给我的,说是能提神醒脑..."
殿内一片死寂。赵崇明额头渗出冷汗,突然转向沈远山:"一定是你调换了香囊内容!老夫送的明明是普通香料!"
沈远山平静地说:"大学士若不信,可请太医院诸位大人验看。"
太医院的太医们轮流检查后,一致确认香囊中确有红信石。太后震怒,当场下令将赵崇明逐出宫去,禁足思过。
待众人退下后,太后单独留下沈远山:"沈爱卿,今日多亏你明察秋毫。赵崇明越来越放肆了,竟敢对太子下手!"
沈远山谨慎地说:"太后明鉴。微臣只是尽本分。"
"你的本分尽得很好。"太后意味深长地说,"从今往后,皇上和太子的健康,就托付给你了。"
沈远山心中明白,太后这是在拉拢他站在自己一方。但宫廷斗争如同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他只能暂时应下,日后再想办法脱身。
接下来的日子,沈远山如同走在刀尖上。白天为皇上和太子诊治,晚上还要提防各种明枪暗箭。有人在他的药材中掺假,有人散布谣言说他用邪术治病,甚至还有人试图收买他身边的太监下毒。
所幸皇上在他的调理下日渐康复,对他的信任也与日俱增。这一日,皇上在御花园召见他,闲谈间突然问道:"沈爱卿,你觉得太子如何?"
沈远山心头一紧,这是送命题啊!他斟酌着回答:"太子殿下年轻聪慧,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皇上轻笑一声:"你倒是会说话。朕知道太子被赵崇明教得有些偏了,但毕竟是朕的儿子。"他叹了口气,"朕这病,让你卷入是非,实在过意不去。"
沈远山连忙跪下:"微臣惶恐。能为皇上分忧,是微臣的福分。"
"起来吧。"皇上摆摆手,"朕听说你想回民间行医?"
沈远山心中一惊,不知皇上如何得知他的想法,但还是老实回答:"微臣确有此念。宫中名医如云,而民间疾苦..."
"朕明白。"皇上打断他,"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朕彻底康复,朝局稳定,自会放你离去。这段时日,你就多忍耐些。"
沈远山只能谢恩。离开御花园时,他遇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周谨。
"周兄?你怎么在宫中?"沈远山惊喜地问。
周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他拉到僻静处:"我是奉命暗中调查赵崇明一党的。远山,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沈远山苦笑:"我知道。赵崇明视我为眼中钉。"
"不止如此。"周谨压低声音,"赵崇明与北境某些势力有勾结,而你治愈了皇上,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可能会对你家人下手。"
沈远山脸色骤变:"小荷和安生有危险?"
"我己经派人暗中保护,但你最好想办法将他们送出城去。"周谨警惕地看了看西周,"我不能久留,记住,别相信任何人,包括..."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一队巡逻的侍卫正朝这边走来。周谨迅速离开,留下沈远山一人站在廊下,心中翻江倒海。
当晚,沈远山辗转难眠。他必须尽快将林小荷和安生送到安全的地方,但如今他被困宫中,如何安排?
第二天一早,他托一个可信的小太监给慕寒秋带了口信。傍晚时分,慕寒秋借故入宫,两人在太医院偏僻处密谈。
"周谨说的没错,"慕寒秋神色凝重,"赵崇明最近频繁派人打听你家情况。我己经安排好了,明日让我夫人以赏花为由,接小荷和安生去我郊外的别院暂住。"
沈远山感激地握住他的手:"多谢慕兄。只是...若有人问起..."
"放心,我会说小荷思念家乡,带着孩子回安宁村探亲去了。"慕寒秋胸有成竹,"没人会去那个小村子查证。"
沈远山稍稍安心,但心中仍有隐忧。他取出一个锦囊交给慕寒秋:"这里面是一些应急的药材和银两,替我交给小荷。告诉她...我一定会平安回去。"
慕寒秋郑重地接过锦囊:"远山,你自己也要小心。宫中现在暗流涌动,皇上虽然信任你,但..."
"我明白。"沈远山苦笑,"如今己是骑虎难下。"
送走慕寒秋后,沈远山独自站在太医院的药柜前,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京城上空的乌云压得很低,仿佛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他想起安宁村那间简陋的医馆,想起林小荷第一次怯生生来找他看诊的样子,想起村民们朴实的笑脸。那时的生活虽然清贫,却简单快乐。如今虽然锦衣玉食,却如履薄冰。
"沈太医,"一个小太监在门外轻声唤道,"皇上传您去用晚膳。"
沈远山整理了一下情绪,迈步走向那个金碧辉煌的牢笼。他不知道这场风波何时才能平息,但他知道,为了保护所爱之人,他必须坚持下去。
宫灯渐次亮起,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如同他此刻绵延不绝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