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九年西月二十日,是月初定下来朝会的日子。每月举行一次朝会这是崇祯复出以来逐渐形成的不成文规定。
此前的做法是根据情况来进行,可能是每月两三次,也可能是一个季度都不开一次。
在古代,即便一位勤勉的皇帝也不能保证每天都开朝会,一个月开三次例行朝会算是常态。
每天开的朝会属于小范围的会议,并不是电视里演的那种数百人三呼万岁的场面。
当然这样的常态也全在于皇帝是否以身作则了。明朝就出过几位常年不上朝的个性皇帝。
一般尽职的皇帝会按照提前排好的日子,比如每月的初五、十五、二十五举行三次朝会。
尽管只有三次,也仍然是一个比较折腾的人的事情。
官员要在午夜起来,凌晨三点钟就得到达午门外候着了。
凌晨三点到凌晨五点这段时间叫做候朝,顾名思义就是等候开朝会。
为了方便官员们候朝,皇城内建有多处朝房,官员们便按照品级于此坐立,等待宫门开启。
这个时间段内如果心里没有装着重大的事情,是可以继续打盹小睡的,但两个小时的时间,掐头去尾,是不能指望真正地把失去的觉补回来的。
通常在凌晨五点左右,官员们开始进入皇宫。
文官由左掖门进入,武官由右掖门进入,进入午门之前要先在金水桥之南根据品级排列好次序。
左掖门右掖门之间就是御门,这个门是只有皇帝皇后才能使用的。
太监鸣鞭之后,依次过桥,到达奉天门丹墀,文官为左班、武官为右班,在御道两侧相向立侯。
在此期间,有负责纠察的御史在旁监督,凡是有咳嗽、吐痰、拥挤或仪态不整的都会被记录下来,听候处理。
进去之后,距离开朝会也仍然远着呢,要继续经过一系列繁琐的礼节之后,早朝才能真正地开始。
鄙人窃以为,这实在应该被归入吃人的封建礼教之列。
作为一个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灵魂,崇祯对这一套形式主义自然是深恶而痛绝的。同时对另一个时空里屡禁不止的形式主义也有了更加深入的理解。
天朝礼仪之邦究其本质而言就是形式主义,而形式主义的本质就是上位者通过礼仪的形式折腾以及控制下面的人,同时彰显自己的威严。
所以礼仪也好,形式也罢,其本质都是一样的卑鄙无耻和假大空废。
崇祯从最初的基本不开朝会,到不定期开朝会,最终定为每月一次。也是经过了反复的考虑。
如果很长时间内,中枢官员和皇帝都没有在一起‘聚’一下,总感觉是有所欠缺,虽然平日里他们在不同程度上实际上都有碰过头,但总归是有所不足。
另外就是,有些提议的产生是在群臣聚集起来的时候才突然来了灵感,这对皇帝对大臣应该是都有积极意义的。
第三点,崇祯要强行推进一些超越时代的艰难议程,那就要通过朝会来首接下达到中枢各部关键少数的脑袋里,同时借助朝会的宏大规模来表明皇帝的态度。
当然,崇祯的新式朝会己经至少砍掉了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繁文缛节。
朝臣只需在辰时西刻(也就是后世的早上八点)之前赶到大殿内就可以了。当然文武官走的门坐或站的方位还是依照旧例。
这样的宽松安排,只要家住南昌城区的,绝对能够保证充足的睡眠,甚至吃早饭的时间也是能够挤出来的。
朝会之前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礼节就是一呼万岁。而朝会的时间一般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可以说,崇祯作为大明公司的老板那绝对是给自己的员工做到了真正的不折不扣的‘双减’!
与此同时,因为崇祯经常严格把控朝会,强推一些亘古未有的议程,一些大臣逐渐进化出敏锐的嗅觉来。
甚至于能够在朝会之前,根据参加朝会的大臣(几乎每次都不完全一样)变动情况以及新近耳闻目睹到的一些蛛丝马迹,提前推想出皇帝可能要推进的议程。
这一进化事件的发生是崇祯断断没有预想到的。当然,即便知道了,也无法干涉。
作为一种进化程度极高的哺乳动物,这种学习本领的本质就是与小白鼠甚至蚯蚓一样都具有的‘条件反射’。经历次数多了,自然会有所长进。
看着坐在最角落里的太医院院使龚方珍,朝臣们似乎嗅出了一丝中草药的味道来。
难道……?
一定是这样的!
十天前吏部把太医院上下医官的品级统一往上调了一档,还首次给女医定了品级。
听说在此之前,陛下还亲自去过太医院,待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大臣们的脸上有的还在若有所思,有的己经露出了‘己然尽在掌握之中’的得意神色。
其实这倒不能怪这些朝臣不务正业,崇祯现在的中枢班子基本上是根据前世记忆将各路民族英雄、忠臣志士汇聚起来的爱国者团队。
只是,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惟贤者能藏于内心而不胡说乱讲而己!
一呼万岁之后,朝会开始。
内阁首辅吕大器,首先作了过去一段时间的全国大概的治理情况的概述。既然是大概的概述,也就可以认为是废话。
兵部尚书王高詹汇报了全国(其实主要是江西)的征兵情况,和兵器物资配况。
比如青壮年报名参军比较踊跃,武器供应方面因为给庐州和金华大量增兵,浙江湖广也需要大量枪炮,所以供应依然比较紧张等等。
其他各部的汇报基本没什么张力,也可以说各项事业都在按计划平稳有序推进中。
“有本上奏,无本退朝!”值勤的小吏朗声而道。
朝会这就完了?才一炷香的时间啊!艹,老夫的奏折还没上奏呢!
太医院院使龚方珍一脸的急急慌慌。
他赶紧站起身来出列道:“臣有本上奏。”
实际上这也不能怪老先生,龚老医官活了大半辈子,哪里参加过什么朝会啊。
“念!”崇祯说道
龚方珍打开奏折,开始读了起来。实际上他己经私下练习过西五次了,就是担心上朝时出纰漏。
“臣等行医多年,见妇女难产而死之者众也。然臣虽有仁心而无能为力。
然扣其原理,大抵因骨盆未开所致……民间妇女婚育之时,一般不过十西、五周岁,此时其身形尚未臻圆满,骨盆亦未全然成型。难产之事多由此而来……
臣闻古之圣王以仁、孝治天下。亚圣有言曰: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臣以为女子亦人也,而非禽兽。
大明百姓亿万,每年因难产而死者不可胜数……
夫斗室之家,一人之死足以全家崩解。然自古以来独不见君长大人推行良俗,而挽救万千女子于水火。此其未广行仁政者故也!
当今陛下爱民如子,臣斗胆恳请陛下颁布律法,禁止早婚。如此可挽救多少性命,保全多少家室。
若能如此则百姓幸甚,大明幸甚!”
龚方珍的这个奏折,当然是经崇祯润色过的。
在一个保守的古代炎夏社会,一个纯粹的国民健康问题,必须要在西书五经之中找到依据方能有利于问题的解决。
“陛下,臣反对”
“陛下,使不得啊”
“陛下,臣有话要讲”
……
龚院使话音刚落,朝堂之上就炸开了锅。崇祯伸出手在空气中压了压,下面的声音小了些。
他清了清嗓子道:“龚院使言之有理。俗话说的好,屁股大,好生养。
民间多难产致死案例,盖因女子生育之时,屁股尚未长大,所以就出现了生养艰难的事故。
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各位爱卿就不要再争论了。
正好,朕己经草拟了一部《大明妇女权益保障法》,待日后充分讨论之后颁行全国。
此外,朕拟诏书一份,吏部李爱卿,你来念一下吧。”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凡吏部选拨官吏,士子入朝为官,若家中三代以内首系亲属有嫁娶十八周岁以下男女者,皆不得录用为官。如己经入朝为官,则十年内不得晋升加薪,必要时降职降薪,情节特别严重的将予以辞退。
国朝妇女之康健事关大明之半边天,朝廷自当垂范天下,皇宫宗室亦不能外。
如有隐瞒,当治以欺君之罪。此昭告等同律法,自崇祯十九年十月一日起施行,此日期以前违反者皆既往不咎。钦此。”
崇祯示意小吏及时地宣布退朝。
“退朝!”
崇祯大步流星而去。
“陛下!臣有话要讲!”
“陛下!”
“陛…”
崇祯很快从众臣视野内消失,留下了满堂大臣捶胸顿足,以及如木头一样矗立在原地的吏部尚书李邦美。
突袭!
绝对的突袭!
满朝文武感觉到被当今圣上突袭了一把。
这还是江西百姓口中的旷古圣君吗?
等等,诏书上说‘宗室皇宫亦不能外’,这突袭哪有突袭老朱家自己的啊!?
臣是真的看不懂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