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麦疯长

第7章 飞驰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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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野麦疯长
作者:
徽墨白
本章字数:
6066
更新时间:
2025-05-08

## 第二十西章 蝎子纹身

列车空调出风口"嘶嘶"地吐着冷气。余小麦把撕破的牛仔裤往下拉了拉,盖住大腿内侧结痂的"逃"字。对面座位上,一个秃顶男人正打着呼噜,报纸滑落在地,露出半张通缉令——正是她的画像。

余小麦用脚尖把报纸往座位底下踢了踢。秃顶男人突然换了个姿势,袖口上缩,露出手臂上的蝎子纹身。黑蝎子的尾巴正好盘在他手腕静脉处,像在吸血。

她的呼吸瞬间停滞。十三岁那年,第一个按住她手脚的人贩子,就有这样一个纹身。那人右眉上还有道疤,像被蝎尾蜇过。

余小麦悄悄抬眼——秃顶男人的右眉上,一道白色疤痕清晰可见。

车厢连接处传来售货车的"咯吱"声。"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推车的乘务员声音嘶哑,像只老乌鸦。

余小麦的胃拧成一团。从昨天在养路班吃过那个肉包子后,她再没进过食。裤兜里仅剩的五毛钱硬币硌着她的大腿,那是老赵媳妇偷偷塞给她的。

"要买什么快点儿!"乘务员不耐烦地敲着小推车。

余小麦指了指最便宜的矿泉水:"这个。"

"两块。"

她掏出那枚被汗水浸得发亮的五毛硬币:"就...就这些。"

乘务员嗤笑一声:"要饭去餐车!"推车"咣当"撞了下余小麦的膝盖,疼得她咬住嘴唇。

"我这儿有零钱。"旁边伸来一只布满老茧的手,往推车上放了两枚一元硬币。手的主人是个六十来岁的精瘦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

余小麦缩了缩肩膀,没敢接那瓶水。娘说过,无缘无故的好心都有代价。

老头自己拿了水,拧开喝了一口:"丫头,坐车要当心。"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对面装睡的秃顶男人,"这年头坏人变老了。"

矿泉水瓶上的冷凝水滴在余小麦手背上,凉得她一哆嗦。她突然发现老头左手少了根小指——断口整齐,像是被利器切断。

"八三年,云南。"老头注意到她的目光,晃了晃残手,"抓人贩子被砍的。"

余小麦心头一跳。就在这时,对面秃顶男人突然"醒"了,打着哈欠伸懒腰,蝎子纹身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老哥当过兵?"秃顶男人凑过来递烟,"我最敬佩解放军了!"

老头没接烟,只是把矿泉水塞给余小麦:"喝吧,我再去买一瓶。"

余小麦捧着水瓶,像捧着一颗随时会炸的手雷。她小心地抿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像刀割一样疼——她己经太久没正常喝水了。

"丫头去哪?"老头突然问。

余小麦捏紧车票:"孝感。"

"巧了,我也是。"老头从兜里掏出车票,"去看我闺女,她在电子厂当会计。"

电子厂三个字让余小麦竖起耳朵。老头继续道:"就那个周建平电子厂,工资发得挺准时。"

余小麦的手指猛地掐进矿泉水瓶,水溅到裙子上。周建平!螺丝刀里的那个名字!

老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没、没事。"余小麦低头擦拭水渍,心跳如擂鼓。她突然注意到矿泉水瓶盖内侧印着"再来一瓶"。

老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了:"运气不错。"他起身,"我帮你兑奖去。"

余小麦想拦住他,但老头己经大步走向售货车。对面秃顶男人趁机挪到她身边,汗臭味混合着蒜味扑面而来。

"妹子一个人啊?"他假惺惺地问,右手却按在她大腿上,蝎子纹身的尾巴正对着她腿根的"逃"字。

余小麦像被烙铁烫到般弹起来,水瓶掉在地上。车厢里几个乘客转头看过来,又漠不关心地移开视线。

"装什么清纯!"秃顶男人压低声音,"陈家沟的逃跑媳妇,老子一眼就认出来了。"

余小麦的血液瞬间结冰。男人得意地咧嘴,露出满口黄牙:"周老板正找你呢,值五千块——"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广播打断:"各位旅客,列车即将到达驻马店站,停车时间八分钟..."

老头拿着新兑的矿泉水回来,狐疑地看着僵持的两人。秃顶男人立刻堆起笑脸:"这妹子晕车,我帮她找药呢。"

余小麦趁机抓起水瓶冲到车厢连接处,钻进厕所锁上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尿骚味,她干呕了几下,却只吐出几口酸水。

螺丝刀从裤兜里滑出来,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余小麦捡起来,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检查——除了那个电话号码,刀柄内侧还有几个几乎看不清的刻字:"马德才救妹"。

老马有个妹妹?也被人贩子抓走了?余小麦突然明白他为什么冒险帮自己了。

列车开始减速,厕所外脚步声杂乱。她听见秃顶男人压低的声音:"就在厕所里...对,就是通缉令上那个...周老板说了,活的五千..."

余小麦慌乱地拧开水龙头,把脸埋进冰冷的水流。抬头时,镜子里的人吓了她一跳——短发凌乱,左颊疤痕狰狞,眼睛却亮得吓人,像头困兽。

外面传来敲门声:"丫头?是我。"是老兵的声音。

余小麦开了一条缝,老头迅速挤进来,反手锁门:"听好,驻马店站台上有人堵你。"他从怀里掏出个旧钱包,"里面有我闺女电话,到孝感找她。"

余小麦摇头:"我不能连累——"

"三十年前我没能救回我妹妹。"老头硬把钱包塞进她手里,"别让我再后悔一次。"

列车完全停下了。透过厕所小窗,余小麦看见站台上站着五六个男人,正挨个车厢张望。为首的那个穿着花衬衫,金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跳窗。"老头推开厕所窗户,"我拖住他们。"

余小麦犹豫了。就在这时,厕所门被猛地撞击,秃顶男人的声音传来:"死老头少管闲事!"

老头用身体抵住门,青筋在太阳穴上跳动:"快走!"

余小麦踩上马桶盖,从狭小的车窗钻出去。牛仔裤再次被窗框上的铁皮刮破,鲜血顺着小腿流进袜子里。她顾不上疼,跳下车的瞬间听见厕所门被撞开的巨响。

站台上人声嘈杂,余小麦低着头快步往前走。突然,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背包带。

"嫂子?"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真是你啊!"

余小麦抬头,看见一张和陈大柱有七分像的脸——是他表弟陈二柱!当年就是他去"验的货",用满是烟味的手捏开她的嘴看牙口。

"大哥找你都找疯了!"陈二柱兴奋地掏出手机,"别怕,我这就叫他来接——"

余小麦的螺丝刀抵在他咽喉上:"松手。"

陈二柱愣住了,随即狞笑:"贱人长本事了?"他一把拧住她手腕,"看老子不——"

话音未落,一个矿泉水瓶狠狠砸在他头上。老头从车窗探出半截身子,手里还举着另一个瓶子:"丫头,跑啊!"

余小麦挣脱开来,拼命往出站口跑。身后传来陈二柱的怒骂和老头的惨叫声——秃顶男人带着同伙把他按在了地上。

站口检票员正低头玩手机,余小麦混在人群中溜了出去。驻马店的太阳比信阳更毒,晒得她的肩膀火辣辣的疼。

马路对面的小卖部门口,几个男人正围着看热闹。余小麦躲到报刊亭后面,颤抖着打开老兵给的钱包。里面有两张百元钞票、一张女孩的照片,还有张皱巴巴的名片:"周建平电子厂财务部 林小雨"。

照片上的女孩二十出头,穿着职业装,笑容明亮。背面写着一行字:"爸,我在这挺好的,别担心。"

余小麦的视线模糊了。她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在哭。上一次有人为她拼命,还是娘活着的时候。

钱包夹层里还有张剪报,是则旧新闻:《退伍军人林大勇协助警方破获拐卖团伙 解救妇女儿童十二名》。配图上的独手老兵,正是刚才救她的人。

远处传来警笛声。余小麦把钱包藏进内衣,拖着伤腿钻进一条小巷。巷子尽头是家网吧,门口贴着招聘启事:"招网管,包住,月薪面议"。

她摸了摸缝在内裤里的五块钱,推门走了进去。冷气扑面而来,带着烟味和泡面的气息。柜台后面,染着绿头发的女孩正对着手机涂指甲油。

"应聘?"女孩头也不抬地问。

余小麦点点头,突然从脏兮兮的镜子里看见自己——短发支棱着,脸上有血痕,连衣裙领口被扯破,活像个逃犯。

但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野地里燃烧的麦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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