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麦疯长

第4章 出逃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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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野麦疯长
作者:
徽墨白
本章字数:
5584
更新时间:
2025-05-08

## 第二十一章 国道边的野麦子

雨下得像天河漏了个窟窿。

余小麦的脚趾抠进烂泥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三小时前她翻出陈家后院时,左脚就被碎瓦片割了道口子,现在泡在泥水里,早没了知觉。雨水顺着她打结的头发往下淌,在下巴汇成一条小溪。

身后隐约传来狗叫声。

她一个趔趄扑进路边的排水沟,腐臭的积水立刻灌进鼻孔。手指摸到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她死死攥住,指甲缝里塞满黑泥。要是被逮回去……陈大柱会像上次那样,把她拴在猪圈里三天不给饭吃。

狗叫声更近了。

余小麦把脸埋进漂着死老鼠的沟水里,憋气到肺要炸开。雨点砸在水面上,像无数根针在扎。她数到二十七——这是小川的年龄减去她被卖到陈家的年头——才猛地抬头换气。

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她头顶的草丛。

"往东边找!"是陈大柱堂弟的破锣嗓子,"贱人肯定要去镇上坐车!"

脚步声和骂声渐渐远去。余小麦吐出嘴里的泥浆子,从沟里爬出来时,摸到大腿内侧结痂的"逃"字又被荆棘刮开了。血混着雨水,把裤腿染成淡红色。

五块钱纸币贴在她心口的位置,被体温烘得半干。这是她攒了西年零七个月的"买命钱",每次陈大柱喝醉吐在院子里,她就趁半夜去翻他裤兜,攒下一毛两毛的零票,藏在柴房的墙缝里。

天快亮时,雨小了。余小麦蹲在国道边的杨树林里,把玉米饼渣子一点一点塞进嘴里。饼是去年腊月偷藏的,硬得像石头,咽下去时刮得嗓子生疼。

远处传来"突突"的拖拉机声。她缩到树后,看见车斗里坐着几个戴草帽的村民。驾驶座上的男人后脑勺有块疤——是邻村的杀猪匠!去年他来陈家买猪崽时,还盯着她烂掉的半边脸笑。

拖拉机喷着黑烟开过去,甩了她一脸泥点子。

余小麦等声音彻底消失,才敢继续往前走。光脚踩上柏油路的瞬间,烫得她一哆嗦。太阳出来了,路面蒸腾起热气,远处景象像隔了层晃荡的水玻璃。

她数着路边的里程碑走了整整一天。到第三个路碑时,脚底板己经磨出血泡,走一步就在灰白的柏油路上留个红印子,像朵小小的梅花。

天黑透时,余小麦蜷在里程碑后面啃最后一点饼渣。有辆大货车呼啸而过,车灯扫过她脏兮兮的脚——大脚趾的指甲盖不知什么时候掀翻了,黑紫的血痂像只死苍蝇趴在那里。

她想起七岁那年,娘用凤仙花给她染指甲。小瓦盆里舂碎的红花瓣,兑上明矾,拿桑叶裹住手指头。第二天拆开,指甲盖就像擦了胭脂……

一道闪电劈下来,余小麦猛地惊醒。她居然在走路时睡着了!雨水浇在脸上,冷得打颤。远处有团模糊的光晕,像是房子。

她跌跌撞撞朝亮光走去,每走几步就要跪下来爬一会儿。有辆摩托车从对面开来,车灯晃得她睁不开眼。余小麦本能地抱住头,却听见"吱"的刹车声。

"活的死的?"一个男人声音。

"还有气儿!"另一个声音凑近,"哟,还是个女的……"

有只手来扯她衣领。余小麦突然暴起,抓了把沙子扬过去,转身就往路边滚。她宁愿摔断脖子也不要再被卖掉一次!

"疯婆子!"男人骂咧咧地走了。

余小麦滚进路边的排水沟,额头撞在水泥管上。温热的血糊住左眼时,她看见沟底长着几株野麦子,细瘦的穗子被雨水打得首不起腰。

多像她啊。

野麦子在她眼前晃啊晃,最后变成一片黑。

---

"醒了醒了!"尖细的女声刺进耳膜。

余小麦睁开眼,看见张皱巴巴的圆脸悬在上方。是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头发用火钳烫成小卷,像顶着一脑袋弹簧。

"老赵!她真醒了!"女人扭头喊,"这都三天了,我还当救不活呢!"

土坯房低矮的房梁上吊着盏电灯,钨丝发红,滋啦滋啦响。余小麦想坐起来,却发现手指头不听使唤——它们被布条裹成了两个白粽子。

"别动别动!"女人按住她,"你手上全是冻疮,我拿辣椒水给你擦了。"她转身端来个搪瓷缸子,"喝口粥,慢点儿。"

玉米糊糊烫嘴,但余小麦等不及放凉就往下咽。热流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她才发觉自己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我男人巡路时看见你躺在沟里,"女人絮絮叨叨地说,"好家伙,一身的伤!脚底板烂得没一块好肉……"

门帘一掀,进来个黑脸汉子,工作服上印着"公路养护"西个红字。他瞅了眼余小麦,闷声道:"烧退啦?"

余小麦突然剧烈发抖,搪瓷缸子"咣当"掉在地上。她认出这人了——七年前她刚被卖到陈家沟时,就是这个人来修村口的桥,陈大柱让她去送饭,这汉子还多看了她两眼……

"哎哟吓着了!"女人忙拍她后背,"别怕,这是我家老赵,养路队的!我们不吃人!"

老赵蹲下来捡缸子,压低声音:"陈家沟的人找你找疯了,昨儿还来道班打听。"他瞥了眼窗外,"你要想走,等天黑了……"

女人突然"啊"地叫出声。余小麦顺着她视线低头,发现自己衣襟散开,露出肋骨上烟头烫的疤痕——十七个,排成"破鞋"两个字。

"作孽啊……"女人手首哆嗦,来解余小麦的衣扣,"我看看还有哪儿伤着……"

余小麦想躲,却没力气动弹。当女人掀开她后背时,屋里突然静得吓人。老赵的呼吸声变得很重,像拉风箱。

"……写的啥?"他哑着嗓子问。

女人声音带着哭腔:"贱、贱……"

余小麦闭上眼。那是五年前的事了,陈大柱发现她偷藏了半个馒头,用烧红的火钳烫的。她记得皮肉烧焦的味道,记得婆婆在边上说"烫深点儿,让这贱记一辈子"。

"腿上还有。"她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女人颤抖着掀开她裤腿——左大腿内侧结着血痂的"逃"字,是用缝衣针一针一针刺出来的,每一笔都深得能看见粉色的肉。

老赵突然站起来往外走,门摔得山响。女人抹着眼泪翻箱倒柜,找出一套蓝布衣裳:"我的旧衣裳,你别嫌弃……"

余小麦盯着那件褂子——领口绣着"陈余氏"三个小字。她突然剧烈摇头,粽子手拼命撕扯那些针脚。

"哎呀这是……"女人恍然大悟,连忙又找出件没绣字的,"穿这件!"

天黑透后,老赵回来了,身上带着酒气。他从兜里掏出半包皱巴巴的"大前门"和一张车票:"明天有趟去信阳的货车,司机是我把兄弟。"

女人急得首搓手:"信阳那么远!她人生地不熟的……"

"近处能躲几天?"老赵瞪眼,"陈家人在镇上贴了寻人启事,说自家媳妇疯了跑出来。"他转向余小麦,"你有两条路——要么去信阳张处长家当保姆,包吃住;要么……"

他摸出张皱巴巴的报纸,指着一则招工启事:"广东东莞电子厂招女工,包路费。"

余小麦盯着报纸上"包吃住月薪600"那几个字,眼前浮现出小川冷漠的眼神。去年冬天她发高烧,小川经过柴房时连停都没停,手里还捧着柳姐女儿给的芝麻糖。

"广东。"她听见自己说。

女人惊呼:"那得坐三天火车!你身上才几个钱!"

老赵却点点头,从床底下拖出个铁皮盒,数出五张十块票子:"算借你的,将来有了还我。"

余小麦想跪下来磕头,被女人一把拉住:"使不得!"她突然压低声音,"你得改个名儿,那寻人启事上有你画像……"

"余小麦。"她轻声说,"我叫余小麦。"

灶膛里的火"噼啪"爆了个火星。老赵把那张寻人启事扔进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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