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在苏蘅面前轰然洞开。
没有气流,没有声音,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整个宇宙的重量都压在这扇门上。门后的景象并非恒星,而是一把悬浮在虚空中的巨型剪刀。
剪刀由晶化的《天工历》书页熔铸而成,刃口泛着病变树脂的暗蓝色,握柄处缠绕着无数青铜丝,每根丝线都连接着一颗衰变的星辰沙棘果。
"这就是修剪者的本体?"苏蘅锁骨处的星辰印记微微发烫。
脐带突然剧烈震颤,星砂构成的冯子安虚影在她身旁凝聚:"不,这只是工具……看剪刀后面。"
苏蘅眯起眼。
剪刀的阴影里蜷缩着一个模糊的人形,全身覆盖着不断剥落的《烬余录》书页,面部位置是一个旋转的沙漏。它的双手——如果那团蠕动的文字能称为手——正操纵着剪刀,缓慢剪断连接某颗沙棘果的青铜丝。
被剪断的果实立刻枯萎,表皮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青铜门,每扇门都在渗出病变树脂。
"初代时辰官……"星砂冯子安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恨意,"他们把自己改造成了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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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蘅的星辰印记突然投射出全息星图。**
所有被剪断的果实位置都标记着红点,它们连成一个诡异的几何图案——正是她曾在母树年轮中心看到的裂纹形状。
更可怕的是,这个图案正在缓慢旋转,像某种宇宙尺度的齿轮,每一次转动都带动更多果实病变。
修剪者似乎察觉到了入侵者。
它抬起头,"面"部的沙漏突然加速旋转,漏下的不是砂粒,而是微型青铜门。这些门扉在空中展开,释放出苏蘅熟悉的敌人——
人形播种者。
但这次它们的袍角没有《天工历》书页,而是挂着干瘪的沙棘果,果皮上用辰砂写着编号:
**第七代修剪枝-不合格**
**第十九代修剪枝-残次品**
星砂冯子安猛地推了苏蘅一把:"去碰剪刀!你的印记能重写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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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种者的包围圈骤然收紧。**
苏蘅挥动辰砂匕首,刃口划过之处,病变的青铜丝纷纷断裂。但每切断一根,就有更多从虚空中涌出——它们来自那些被标记的果实,每颗果实都像伤口般渗出丝线。
距离剪刀还有十米时,她的左腿被三根青铜丝缠住。
丝线刺入皮肤,开始抽取星砂。苏蘅看到自己血管中的光点被强行拽出,在丝线上形成一串微小的沙棘果幻影——全是她共生过的文明记忆。
"没用的。"修剪者的声音像书页摩擦,"你体内流着园丁的血。"
星砂冯子安突然扑向最近的播种者。他的虚影在接触病变果实的瞬间实体化,变成苏蘅熟悉的残缺模样——右眼空洞,左臂是青铜机械。
"记住天工岛的最后时刻!"他大喊着引爆体内的蓝砂。
强光中,苏蘅终于看清了记忆里缺失的那页:
不是冯子安挖出了自己的右眼。
是她亲手将辰砂匕首刺入他的眼眶,为了取出那颗能对抗病变的蓝砂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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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的冲击波将苏蘅推向剪刀。**
在指尖触及刃口的刹那,星辰印记爆发强光。印记中的沙棘果剖面开始生长,根系穿透虚空,扎入那些被标记的病变果实。
修剪者第一次发出惨叫。
它覆盖全身的书页疯狂翻动,露出核心——一颗用《天工历》封面包裹的种子,种皮上刻着:
**"初代疫苗-失效"**
苏蘅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抓向那种子。
接触瞬间,两种记忆洪流对撞:
修剪者的记忆里,初代母树因文明过载而枯萎,他们不得不剪除分枝;
星辰印记的记忆里,母树从未生病,是初代时辰官恐惧文明多样性而制造了病变假象……
"谎言!"修剪者撕扯着自己的"面"部沙漏,"看看现在的果实!"
它指向最近的一颗星辰沙棘果。
果实背面确实在溃烂,但溃烂处露出的不是病变组织,而是健康的青铜色新芽——那是被剪断后仍顽强重生的文明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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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蘅捏碎了核心种子。**
种皮下的不是胚芽,而是一粒蓝砂——和冯子安眼中一模一样的砂粒。
修剪者的书页身躯开始崩解,沙漏裂成两半,露出里面干瘪的初代时辰官骸骨。骸骨的锁骨处,刻着与苏蘅相同的星辰印记,只是图案颠倒:
果实在上,根系在上。
"你们把母树种反了。"苏蘅将蓝砂按入自己的印记,"文明不是树冠上的累赘……"
剪刀突然调转方向,刃口对准修剪者自己。
"……是深埋地下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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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门开始崩塌。**
失去修剪者操控的剪刀自动执行最后一道指令——剪断所有连接病变果实的青铜丝。但这一次,断裂处涌出的不是树脂,而是星砂。
这些砂粒汇聚到苏蘅身边,凝结成冯子安的轮廓。
"该回去了。"他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真实,"阿蘅还在等你的疫苗。"
星辰印记微微震动,投射出一条由沙棘果虚影铺就的归途。每踏过一颗果实幻影,苏蘅就感觉到有新的记忆在体内苏醒:
某个齿轮文明将浑天仪改造成音乐盒;
某个辰砂文明用药剂培育出会开花的金属;
而天工岛的废墟上,新生沙棘树的根系正穿透晶化层,扎入星砂之径……
最后一颗果实幻影是初代母树。
当苏蘅的脚尖轻点其表面时,树干突然透明化,露出里面沉睡的蓝砂人形——不是冯子安,而是所有被修剪文明凝聚成的守护灵。
它睁开眼,瞳孔里映出苏蘅的倒影:
"下次修剪时,记得留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