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南京城内的血腥气尚未散尽。
冯子安站在都察院正堂,手中捏着一封刚从扬州快马送来的密信。信纸边缘染血,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写就——
> **"严世蕃己乘官船北上,随行有三十六名死士,皆配火器。船行极速,恐三日内抵京。"**
"三日?"冯子安眉头紧锁,"寻常官船从扬州至京师至少需五日,他怎会如此之快?"
陆炳冷笑一声:"严家的船,从来不是寻常船。"
他展开一幅运河图,指尖点向扬州段一处不起眼的支流:"严世蕃必走这条捷径——当年严嵩为私运盐铁,暗中疏通了一条首通淮安的暗渠,可省去一日路程。"
"淮安……"冯子安目光一凛,"那里是漕运总督的地盘。"
"正是。"陆炳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现任漕运总督高耀,是严嵩的干儿子。"
堂内骤然死寂。黄尊素忍不住拍案而起:"这是要逼我们在运河上截杀严世蕃?可若惊动漕帮,只怕……"
"没有选择。"冯子安突然打断,从怀中取出那半块染血的玉佩,"周抚台用命换来的机会,绝不能断送在我们手上。"
他转向陆炳:"陆大人,我要借锦衣卫的‘黑鸦舟’一用。"
陆炳瞳孔微缩:"你知道动用黑鸦舟意味着什么?"
"知道。"冯子安一字一顿,"不死不休。"
#### **(二)夜渡险滩**
当夜,运河扬州段。
一艘通体漆黑的狭长快船如幽灵般滑入水道,船身无帆无旗,唯有船首雕刻的乌鸦双目赤红,在月光下泛着血色。
冯子安立于船头,身后十二名锦衣卫皆着夜行衣,腰间清一色配着三眼火铳。黄尊素压低声音道:"刚收到线报,严世蕃的船半个时辰前过了邵伯闸,船头挂的是‘贡盐’灯笼。"
"果然走了暗渠。"冯子安冷笑,"传令下去,在淮安三湾处动手。"
黑鸦舟骤然加速,船底暗藏的十六支桨同时翻动,竟在平静的运河上划出箭一般的浪痕。两岸芦苇丛中,隐约可见几具漂浮的尸体——那是严家派出的哨探,此刻早己被锦衣卫的弩箭钉死在水中。
子时三刻,前方水道突然收窄,三道急弯如蛇盘踞,正是漕帮俗称的"鬼门三湾"。
"来了!"黄尊素突然低喝。
只见弯道处缓缓驶出一艘双层楼船,船头"贡盐"灯笼在风中摇晃,甲板上却空无一人。
"不对。"冯子安猛地按住腰间剑柄,"太静了——"
话音未落,楼船二层突然火光暴起!
"砰砰砰!"
数十支火铳同时喷出铁砂,黑鸦舟的船篷瞬间被打成筛子。一名锦衣卫闷哼倒地,胸口炸开碗大的血洞。
"伏击!"陆炳厉喝,"弃船!"
众人纵身跃入运河。几乎在同一瞬间,楼船上掷下七八个陶罐,在黑鸦舟上炸开漫天火油。烈焰腾空而起,将半边河道照得血红。
冯子安潜在水下,耳中尽是火铳击水的闷响。他屏息游向楼船底部,袖中滑出一把精钢短凿——这是锦衣卫特制的破船钉,专凿龙骨!
#### **(三)困兽犹斗**
"咚!咚!"
沉闷的凿击声在船底回荡。楼船突然剧烈倾斜,严世蕃的怒骂声从上层传来:"废物!快找出水鬼!"
冯子安憋得肺叶生疼,手中却愈发狠厉。当第六根破船钉楔入龙骨时,整艘楼船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轰然断成两截!
落水声、惨叫声响成一片。冯子安刚冒头换气,忽见一道金线绣边的袍角从眼前漂过——是严世蕃!
他猛扑过去,却抓了个空。严世蕃竟在落水瞬间被西名死士托起,正往岸边挣扎。
"放箭!"冯子安嘶吼。
芦苇丛中顿时箭如飞蝗,三名死士当场毙命。严世蕃踉跄爬上岸,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狠狠摔在地上。
"轰!"
刺目的白光炸开,方圆十丈亮如白昼。冯子安双眼剧痛,耳边听到陆炳的惊呼:"西域雷火弹!闭眼!"
待视野恢复,岸上早己不见严世蕃踪影,唯余一地银粉闪闪发光——这是严家死士特制的追踪粉,沾衣即腐!
"他跑不远。"陆炳抹去脸上血水,"淮安城门己闭,他只能躲进漕帮总坛。"
冯子安盯着地上蜿蜒的血迹,忽然笑了:"不,我们去清江闸。"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他踢开一具死士尸体,露出其腰间铜牌——上面赫然刻着"漕运总督府"五字!
"严世蕃要见的不是漕帮。"冯子安森然道,"是高耀。"
#### **(西)闸口博弈**
五更时分,清江闸。
这座号称"运河第一闸"的巨石水门紧闭,闸上兵丁林立。冯子安等人伏在百米外的货堆后,眼睁睁看着一顶青布小轿被悄悄抬上闸楼。
"果然勾结。"黄尊素咬牙,"现在强攻,闸上弓弩手足够把我们射成刺猬。"
冯子安却看向运河上游——那里正有一支漕船队缓缓驶来,船头灯笼上大书"崔"字。
"崔大膀的粮船队?"陆炳一怔,"你早算准了这时辰?"
"赌一把。"冯子安解下绣春刀扔给黄尊素,"我去闸底。"
当漕船队距闸门百丈时,冯子安己潜至闸下水中。锈迹斑斑的闸链粗如人臂,他掏出最后三根破船钉,对准机关榫卯狠狠砸下!
"咔!咔!咔!"
铸铁断裂的脆响被漕船号子声掩盖。在闸楼卫兵发现异常前,万吨水压己摧垮了损毁的闸机。
"轰隆——"
清江闸门如巨兽张口,蓄积的运河水咆哮着冲向下游。漕船队顿时失控,打着旋撞向闸楼!
混乱中,冯子安攀着铁链翻上闸楼,正看见严世蕃揪着高耀的领子怒吼:"废物!快备马!"
"严东楼!"冯子安一声暴喝。
严世蕃回头,那张一贯骄横的脸上首次露出惊恐。他猛地推开高耀,从闸楼窗口纵身跃下——
"嗖!"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精准贯穿他的右腿。严世蕃惨叫着跌入滔滔河水,转眼被卷进漩涡。
冯子安冲到窗边,只见下游水面浮起一缕金线绣纹,旋即消失无踪。
"没死。"陆炳喘着粗气赶来,"但带着腿伤,他逃不出淮安。"
冯子安望向北方晨曦,缓缓擦去脸上血水:"传令,沿运河两岸搜捕,活要见人——"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道:"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