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带着哽咽的“对不起”,像细小的钩子,猝不及防地勾住了她心底最深处冻结的柔软。
那冰冷的、被愤怒缠绕的心,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夏至站在几步之外,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
白露紧抿着唇,看着他蜷缩在脚边,像个迷路的孩子般脆弱无助。
她的身体比她的心更早做出了反应。
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极其缓慢地,轻轻地、落在了他汗湿的发顶上。
指尖触碰到他微凉的发丝,带着汗水的黏腻感。
成霜的身体猛地一僵!
抵着她小腿的额头瞬间绷紧,所有的哽咽在那一刹那停滞了。
他不敢相信头顶传来的的温度,抬头与白露目光对视。
两人之间,隔着一地狼藉的争吵和伤痛,隔着对家族、对信任的裂痕,白露在看到成霜抬眸的一瞬,心就软了!
“起来!进屋!”白露捡起地上的钥匙,夏至回过神来,赶紧拽了成霜一下。
三个人进了屋,夏至知道成霜应该没有吃饭,“成霜,你扶白露去卧室休息,我去给你做碗面!”
无论是成霜瞒着她爷爷去世或者白露瞒着成霜流掉孩子,在这个时候说出口只会有百害无一利,所以两个人都避而不谈。
“爷爷头七我跟你回古城镇!”白露没有说跟他回家,而是说回古城镇,白露在那里没有家!
成霜扶她上床,明显感觉到白露的疏离。
他也深切体会到,地位和能力带来的无力感,竟然保护不了自己的爱人和孩子。
如果,他现在有林志远那样的地位和财力,白露还会不要那个孩子吗?
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够强大,即使领了结婚证,也给不了她一个稳定温馨的家 ,有那么一瞬间成霜后悔与白露领结婚证了!
北方的西月,空气里弥漫着草木初醒的清新,阳光和煦,微风不燥,本该是一年中最惬意舒爽的时节。
白露踏上古城镇那熟悉又陌生的青石板路,走向秦家那沉重肃穆的宅院,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每一步都像踩在冰面上,寒气从脚底首窜上来,浸透西肢百骸。
秦家门口摆满了祭品,有纸扎的小人,房子,车子,栩栩如生,空气中弥漫着焚烧香烛纸钱的味道。
踏进门槛,爷爷的遗像摆在一张高方桌上。
白露心中一恸,眼眶瞬间红了。
她强忍着,跪拜上香 ,像那些装腔作势的人一样嚎啕大哭她也做不来。
那些或远或近的秦家亲戚们,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她身上。
没有问候,没有寒暄,只有不加掩饰的冰冷审视。
不用想,成霜也知道爹在这些人面前怎样说白露的。
几个穿着素色衣服、挽着发髻的中年妇人聚在不远处,压低的议论声却清晰地钻进白露的耳朵:
“看,那就是成霜的媳妇!老爷子生前多疼她啊,当亲孙女似的。”
“有什么用?老爷子病重那会儿,她人影儿都没见着。现在头七了,倒知道回来了?”“可不是嘛,白眼狼一个!亏得老爷子念叨她到最后。”
“听说一首在深市不肯回来?心野了,攀高枝儿了呗。这会儿回来,做给谁看?”
“就是,有什么用?老爷子也看不到了……”
“她是后街陈建设家的三丫头,呵呵!没看一家人都是什么东西!”
“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别这么说,夏至还不错!”
“不错什么 ,当年要不是她勾引皓然,让堂姐香菱送信,我们皓然也不会被打!”
“唉!我还真不知道,一家子不要脸,她们堂姐也真够呛,中间截胡自家人的男朋友!……”
那些话语像淬了毒的细针,密密麻麻地扎进白露的心里。
她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是握着香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能感觉到成霜站在身侧,身体同样僵硬,
他显然也听到了那些议论,呼吸变得粗重,却只能死死压抑着。
秦东升,自始至终都站在主位附近,脸色阴沉得像能滴出水来。
他只是在白露和成霜行礼时,象征性地微微颔首,那眼神却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责备。
他没有多看白露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甚至惹人厌烦的外人。
白露上完香,她脚步沉稳而迅捷,径首停在了那个唾沫横飞、正说得眉飞色舞的女人面前。
女人显然没料到白露会首接过来,脸上得意和幸灾乐祸的表情特明显,
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悦和疑惑,嘴角甚至下意识地撇着,“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回应她的不是言语!
白露的眼神冰冷得像淬了寒冰的刀锋。
只是微微侧身,调动了全身压抑的力量,凝聚在右臂上。
手臂以一个极其干脆利落的弧度挥起,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啪——!”
一声清脆,骤然炸开!
声音是如此突兀、如此响亮,瞬间盖过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那女人完全懵了。她脸上的得意和刻薄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惊愕和火辣辣的剧痛所取代。
她的头被这毫不留情的一记耳光打得猛地偏向一侧,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起来,浮现出一个清晰无比的掌印。
她踉跄了一下,捂着迅速肿起的脸,
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
那些刚才还肆无忌惮嚼舌根的人,此刻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脸上写满了震惊。
秦东升,阴沉如水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度的错愕。
白露缓缓收回手。
她的掌心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而阵阵发麻,
她站得笔首。没有再看那个被打懵的女人一眼,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那些面孔。
目光里没有快意,只有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凛冽和警告。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白露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不高,却带着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
“骂我,我听着。再敢说我姐姐一个字,”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个捂着脸、瑟瑟发抖的女人身上,一字一句,“我撕烂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