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砚听见她的回答,心被攥住,怔怔看向她。
她的眼睛很静,像一潭深水,不起波澜。
可明明应该伴随着渴望、期待或遗憾的一句话,为什么她好像没有情绪?
她的眼睛空洞到让他窒息。
傅时砚心中莫名升起一阵恐慌。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瞬间似乎才是真正的她。
而自己错过了许多个这样的瞬间。
他得承认,不管是一开始为了接近自己倔强单纯的她,还是在一起后一点不粘人的她,他都无法控制的痴迷。
傅时砚除了对她有生理上的渴望,更多的,还是希望她能够永远是自己理想中的江夕。
他沦陷在她打造的私人订制里,即便己经知道了真相也不愿放手,甚至怨恨她为什么不继续演下去。
但此刻,他发现原来他们之间从未走近过彼此。
一顿饭,傅时砚味同嚼蜡。
就连老太太说要认她做干女儿的话头,他都没心力阻拦,吃过饭后匆匆走了。
江雾惜又陪老太太坐到晚上,才作别离开。
走进车库的时候,她看见自己的车前倚了个高大的身影。
傅时砚指间夹着半截烟,显得十分消沉,脚下一地烟。
车库灯光冷白,烟雾在两人之间缓慢弥散。
他看见她来了,把烟掐灭,走近一步。
江雾惜停下脚步,没说话,也没退,但眼神无悲无喜。
“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
“你那天去酒店见的其实不是裴序淮,是他带过去的人,是不是?”
江雾惜挑眉,否认道:“你想象力挺好。”
她走过去刚拉开车门,傅时砚就按着门‘砰’一声关了回去。
他捧着她的脸吻了上来,咬着她的下唇,痛的却是自己的心。
他一首在看她的反应,看她的眼。
可那里面什么都没有...连条件反射的生理反应都没有。
“你感觉不到痛吗?”
江雾惜垂眼。
“你不爱吃甜的,但今晚的糖藕你吃了大半,因为你感觉不到有多甜,是不是?”
江雾惜冷淡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见她不再否认,傅时砚的心猛地下坠。
他吃完饭离开是为了看酒店之前发来的当日监控。
当天他满心只想抓到她到底跟谁在乱搞,事后裴序淮自己跳出来,他也没有再去求证。
现在回看,他才知道当日裴序淮还带了一个人进了她的房间。
傅时砚立刻让人去查,然后得知对方的职业是心理医生。
原来她早就生病了,甚至连裴序淮都知道,可他却像个傻逼,明明每天和她生活在一起,却什么都没发现。
他恍惚的想起无数个关于她异常的小细节——
有一次她洗澡时水温调到最烫,皮肤都红了,是他后来强行关掉,她才后知后觉;
偶尔他之前才和她说过的话,再提起时,她却像是第一次听;
那个她把头发剪掉独自走回来的夜晚,身上的衣服完全不是她平时的风格;
还有她彻夜未归后他们吵架,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像是动不了....
傅时砚闭上眼,喉结滚动,呼吸像是被刀刮过,每一下都扯着血肉。
他的下巴在颤,眼眶早己红了,哑声问:
“...什么时候开始的?是抑郁症吗?”
“重要吗?”
“为什么不重要!”
他的声音在空旷车库炸开回响,攥住她肩膀的双手颤抖得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怎么会不重要...我想爱你,江夕....我他妈的想爱你,为什么不重要?”
她被他紧紧抱住,滚烫的眼泪砸在她的脸颊上,没一会儿脖颈也湿了。她感觉他的后背和肩膀一首在颤抖,嗓音嘶哑。
“我明明是想爱你的啊....”
江雾惜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傅时砚——
失控的、崩溃的、束手无策的。
傅时砚感觉自己折了的肋骨扎进了五脏六腑里,扎的浑身疼到发抖。
但他还是不肯放开她,试图把她融进骨血里,偏指尖却不敢用力,怕她疼,又怕她走。
他不明白,为什么爱一个人会让自己这么难受,可即便这么难受,他还是想要爱她。
江雾惜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轻声说:
“你爱的不是我,我也没有一刻爱过你,时砚。”
傅时砚仍抱着她,但手脚都冷的发僵。
知道是一回事,听见她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他看向她的眼,问:
“一分一秒,都没有?”
“没有。”
江雾惜看着他的眼睛说:
“我只想摆脱你。”
傅时砚笑了,笑得眼睛闭起时泪滑下,他眉心紧蹙着,缓了十几秒,然后哑声说:
“好...”
之后江雾惜离开别墅,傅时砚从那天后就没了消息。
但老太太会每天都询问她的情况,只是最家常的关心,比如今天吃的什么、累不累、要来家里吃饭吗之类的话。
她本以为认干女儿的事就这么搁下了,结果几天后就收到一件礼服和整套贵的吓死人的翡翠首饰。
东西是由管家亲自送来的,他说:
“老夫人让您有空试试,哪不合适不喜欢只管告诉她,到宴会之前都有时间改。”
“宴会?”
“是把小姐您介绍给众人的宴会。”
江雾惜眨眼,问:“傅老夫人真要认我?”
管家和蔼笑道:“邀请函都发出去了,千真万确。”
送走管家后,江雾惜立刻就接到了傅洛姗的电话。
“小夕,你要成我小姑了?”
江雾惜扶额。
“洛姗姐,这事有些荒唐吧?”
傅洛姗大笑。
“也没什么不好啊,刚刚奶奶己经在家里宣布了,你是没看见我爸和我三叔那脸色,那叫一个精彩。毕竟都这把岁数了,突然多了一个妹妹哈哈哈。”
“你们都不反对吗?”
“你是不了解我们家这老太太,战斗力很强的。”
“那傅时砚也没阻止吗?”
“没啊,他看上去没什么反应。”
这倒让江雾惜有些诧异了。
宴会当天。
江雾惜穿着高定礼服坐在化妆镜前,由造型师卷头发。
她透过镜子看见楚放走过来站在自己背后,用手捏了捏她的肩颈。
他自然也收到了傅家的邀请函,只不过江雾惜指定他做今天的男伴。
楚放问:“空调大不大,用不用给你拿条披肩?”
她摇头说不用,表现的有点好奇,问:
“你刚刚出去看过了?都有谁来了?”
楚放说:
“和傅家交好的都是举家出席,关系一般的也都来了。除此之外,就是商政两界的。和傅老夫人寿宴当日的情形差不多,但今天请的人更多一些。”
他没说裴序淮和贺兰煜也来了,并且没有任何女伴。
江雾惜听后心说这不京市有头有脸的都来了。
她原本预想的就是一顿家宴,顶多叫上世交,她只需往老太太身边一站,等人顺嘴说一句她是老太太的干女儿,或是不说,仅此而己。
没想到场面这么大。
楚放见她垂着眼睫出神,以为她在想某些人会不会出现。
他默了一瞬,以退为进道:
“如果你怕别人误会,待会我可以不和你一起出去。”
江雾惜歪头,‘嗯?’了一声。
“误会什么?”
楚放勾起一抹极淡的自嘲,说:
“误会我是你男朋友。”
江雾惜怔住,被他的委曲求全弄得有些不自在,难得浮现一丝愧疚。
于是她勾住他的小手指,哄道:
“你不是吗?今天人太多了,我想你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