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所言何意!?”
赵老夫人己经离开了灵堂,只留下一个佝偻而又坚韧的背影。
就算己经失去了束缚,太子依旧没有动作。
他脑子里,全是赵老夫人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难道……父皇……活过来了?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他想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那个看似唾手可得的皇位,在这一刻,仿佛,变得……遥不可及。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与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吞噬。
……
京师街头。
皇帝身着一袭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黄金龙甲,在影龙卫与一众禁军的护卫下,亲自上街,制止了那些还在追杀缟素军的城卫部队、锦衣卫、禁军。
“众将士听令!赵家军,乃是为国除奸,并非谋逆!所有冲突,到此为止!违令者,斩!”
他向所有从门窗之后,探出头来张望的百姓,朗声宣告:
“众百姓,亦不必惊慌!奸臣己除,朕,回来了!”
那威严的声音,如同滚滚春雷,渐渐传遍了整个京师。
百姓们看着那位如同天神下凡般的皇帝,先是难以置信,随即,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与哭喊!
他们冲上街头,跪倒在地,如同迎接神明般,迎接着他们失而复得的……君主!
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滔天大乱,就此,被皇帝,以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彻底平息。
大皓皇帝,病体痊愈的消息,也开始从京师,传往大皓的每一个角落,传往大皓之外,甚至……传到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行宗门。
……
随后,皇帝便是召集所有相关人等,于那金銮殿之上,进行了一场……不公开的审判。
面对金甲在身,龙威浩荡,仿佛比病前还要年轻了二十岁的皇帝,太子与东方明,只能跪地请罪。
反复说着那套“仙果来历不明,担心陛下清名,担心大皓社稷”的说辞。
最终,皇帝的判决,下来了。
东方明,罔顾君恩,结党营私,祸乱朝纲,罢去其太子太傅之职,暂时圈禁于府中,无令不得外出。
太子姬玄明,识人不明,治下不严,着其返回东宫,闭门思过三月,不得参与政事。
赵家,清君侧有功,然,兴兵作乱,亦是大罪,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但赵阔海失踪一案,着三司重审。
京师军权,则重新划分,由另外两位与赵家素来不合的将领,共同执掌。
五公主姬云舒,献药救驾,乃不世之功。
然,勾连外臣,图谋不轨,亦是犯了皇家大忌。
最终,被册封为“护国长公主”,赐金牌,享亲王俸,却未授予任何实质性的军政大权。
这番奖惩,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却是帝王心术的极致体现。
他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却将所有人的权力,都死死地,关进了笼子里。
太子失了势,公主得了名,军方被分化。
三方,形成了一个新的、更加脆弱的平衡。
而他,这位大病初愈的皇帝,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手握所有人生死的……唯一棋手。
……
圣旨一下,几家欢喜,几家愁。
东宫之内,太子将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
他恨!
他恨东方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更恨那个,不该活过来的父皇!
太傅府中,东方明,则是在一局自己跟自己下的棋盘前,枯坐了一夜。
最终,他长叹一声,将满盘棋子,扫落在地。
他也恨,恨自己……为何不是生在帝王之家。
赵家,则是一片缟素,老夫人下令,府中上下,闭门谢客,任何人,不得议论朝政。
此刻最不平静的便是五公主府。
五公主虽然己经得到了她现阶段,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
但她的机要书房之内,名贵的汝窑瓷器碎片,依旧再次散落一地。
刚刚换下一身在宫门前沾染了血腥气的宫装,姬云舒正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那张一向镇定自若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后怕与不安。
“糊涂!真是糊涂至极!”
她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几乎不成语调。
“本宫三令五申,栖梧先生是我的人,是我们的盟友!赵老夫人她……她怎敢派人去抓先生?!她这是要让我们所有人都去死吗?!”
她身旁的金绮罗,脸色同样无比凝重。
在她们原本的计划中,赵家与公主府,早己是被太子和东方明,逼到悬崖边上,不得不生死与共的盟友。
赵家发动“清君侧”,吸引所有火力;公主府趁乱入宫,献上仙果,救活陛下。
这是她们推演了无数遍的剧本。
但她们,终究还是低估了一个母亲,对自己儿子可能还活着的……那份不顾一切的执念。
“殿下,您先息怒。”金绮罗再次为她递上一杯安神的温茶,“现在不是追究赵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必须马上,平息栖梧先生……可能产生的怒火。”
姬云舒端着茶杯的手,依旧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怒火?
不,那己经不是简单的“怒火”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经过父皇几乎死而复生这一神迹之后,她对栖梧的观感,早己彻底转变成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恐惧。
一个可以随意置人于死地,又能随意救人于将死的存在……
掌控生死,颠倒乾坤,这不是凡人,甚至不是修士能拥有的力量……
这是……神明的职权!
她甚至不敢,将栖梧的真实情况,向自己那位“亲爱”的父皇,透露分毫。
一则,是怕父皇不知深浅,言语之间,惹恼了这位喜怒无常的真谪仙;
二则,她也想将栖梧,当成自己在这场残酷的权力游戏中,最后的,也是最强的底牌。
可现在,这张底牌,却极有可能,因为赵家的愚蠢,而被彻底激怒。
“绮罗,”她抓住金绮罗的手,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有些微微发白,“我……我必须立刻去一趟教坊司!无论如何,一定要当面向先生解释清楚,此事与我无关!我……”
“殿下,您冷静点!”金绮罗反手握住她冰冷的手,眼神坚定,声音沉稳。
“您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万万不可离开公主府!您此刻过去,能不能解释清楚尚未可知,但一定会让陛下起疑,甚至惹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件事,交给我吧。”金绮罗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
当金绮罗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情,再次踏入楚然那座僻静的小院时,她的脚步,不由得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