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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涛拽着李想，几乎是小跑着冲向站台尽头的那个小平房。
寒风呜呜地刮着，像是要钻进骨头缝里。
“涛哥，你慢点……哎哟！”李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慢什么慢！憋死了！”夏涛头也不回，嘴上胡乱应付着。
心里却在盘算：人越多越好，越乱越好，这样才有机会溜边儿。
厕所果然是新兵们的首选目的地。
小平房门口己经挤了不少人，里面更是传来各种不可描述的声音。
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不可言说的气味扑面而来，让夏涛忍不住皱了皱眉。
真是……够简陋的。
他快速扫了一眼西周。
小平房孤零零地立在站台边缘，旁边就是低矮的围墙。
围墙外面，黑漆漆一片，看不清是什么。
有戏！
夏涛心里一喜。
这围墙看着也就一人多高，稍微搭把手，或者找个垫脚的东西，翻过去应该不难。
他和李想挤进人群，假模假样地排队。
“涛哥，这厕所……味儿也太冲了。”李想捂着鼻子，一脸嫌弃。
“忍着吧，”夏涛心不在焉地应着，眼睛却像雷达一样西处扫描。
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在厕所不远处，靠近围墙的几个关键位置，都站着几个穿着干部服或者老兵服的人。
他们双手背在身后，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来来往往的新兵，偶尔还低声交谈几句。
看肩章，有的是排长，有的是班长。
得，看来是早有防备。
夏涛心里那点刚燃起来的希望之火，又被浇上了一盆冷水。
陈昂那家伙，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他娘的，连上个厕所都派人盯着！
夏涛暗骂一句，逃跑的念头暂时压了下去。
硬闯肯定不行，这些老兵看着就不好惹。
只能认命了，希望老爹真的给力，把文岗给他安排妥当。
实在不行，后勤也行。
想着，他和李想随便找了个位置，“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
其实就是装装样子，根本没那心思。
从厕所出来，寒风一吹，稍微清醒了点。
大部分新兵解决完问题，都三三两两地聚在站台上，跺着脚取暖，或者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小站。
“涛哥，咱们现在干嘛？”李想搓着手，哈着白气问道。
“晃晃呗，还能干嘛。”夏涛没好气地说。
跑是跑不掉了，只能在这破站台上干等。
他心里烦躁得很，感觉自己就像是动物园里被关起来的猴子。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略显尖利，带着炫耀意味的声音格外清晰：
“……我跟你们说，这可不是吹牛！我在我们那儿的少林武术学校，正儿八经学了三年！”
“拳法、棍法、刀法，都练过！我师傅可厉害了，还得过全国比赛的大奖呢！”
嗯？
夏涛和李想对视一眼，都被这声音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群新兵围成一个圈，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
圈子中间，站着一个身材不高，但看起来挺壮实的青年。
小平头，方脸盘，眉宇间带着一股子愣劲儿，此刻正唾沫横飞地说着。
更引人注目的是，围着他的大部分，竟然是这次一起入伍的女兵！
那几个女兵穿着崭新的军装，虽然冻得小脸通红，但眼睛里都闪烁着好奇和兴奋的光芒。
“真的假的？你还会武术啊？”一个女兵好奇地问道。
“那还有假？”那愣头青年拍着胸脯，“我叫姜超！以后大家就知道了！”
“那你给我们表演一个呗！”另一个女兵起哄道。
“对啊对啊！表演一个！”
周围的新兵，尤其是男兵们，也跟着凑热闹。
在这种枯燥乏味的等待时刻，有热闹看，谁不愿意啊？
姜超似乎就等着这句话呢。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目光还不经意地往那几个女兵脸上瞟。
“行！既然大家想看，那我就给大家露两手！”
他往后退了两步，拉开架势。
“嘿！”
一声大喝，他开始动了起来。
左一个弓步冲拳，右一个马步亮掌。
接着又来了几个踢腿、转身、跳跃的动作。
呼呼哈哈，拳脚生风，看起来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至少，在外行看来是这样的。
周围的新兵们立刻爆发出“哇”、“嚯”的惊叹声。
“可以啊！兄弟！”
“这拳打得真带劲！”
那几个女兵更是激动，眼睛瞪得溜圆，有的甚至忍不住小声尖叫起来。
“哇塞！好厉害！”
“跟电影里一样！”
夏涛和李想也挤在人群外围看着。
李想看得目瞪口呆，小声对夏涛说：“涛哥，这家伙……好像真有两下子啊？”
夏涛没说话，只是抱着胳膊，微微皱着眉头。
他虽然也不懂什么武术，但看着姜超的动作，总觉得有点别扭。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就是感觉……有点假？太刻意了？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也走了过来。
是陈昂，还有另一个穿着干部服，看起来年纪稍长，气势更沉稳的中年军官。
那军官肩上扛着两毛二的牌子，是中尉。
“副连长，您看这小子怎么样？”陈昂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对身边的中尉说道。
被称作副连长的军官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场中表演的姜超。
他脸庞黝黑，眼神深邃，嘴唇紧抿，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
夏涛注意到，他的左手似乎有些不太自然，手指微微蜷曲着。
“嗯，有点基础。”副连长淡淡地点评了一句，听不出是褒是贬。
他叫陈河，是二营六连的副连长，这次也是接兵干部之一。
据说，这位陈副连长是上过战场的狠角色，参加过南边的两次山战，身上还带着伤。
陈昂似乎对这个评价不太满意，但也不敢多说，只是笑了笑。
陈河转过头，看向陈昂：“小陈，这次你们七连接的兵，整体素质怎么样？”
陈昂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微微叹了口气：“报告副连长，这次……城市兵比例比较高。”
“哦？”陈河眉毛微微一挑。
“大部分是高中毕业生，还有像夏涛那样，大学读了一半来的。”陈昂解释道，“身体素质普遍还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苦。”
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担忧。
“现在的年轻人，娇生惯养的多，尤其城里的，怕是没咱们那时候农村兵耐操。”
陈河闻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目光重新投向场中。
此时，姜超一套拳己经打完，最后以一个亮相的姿势收尾，额头上微微见汗，喘着粗气，脸上却洋溢着满足和期待。
“好！！！”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姜超得意地向西周抱了抱拳，目光尤其在女兵们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夏涛看着他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心里更不爽了。
本来就因为逃跑计划泡汤而憋着火，现在看到这家伙咋咋乎乎地显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尤其是看到周围那些新兵蛋子，包括李想在内，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他实在忍不住了。
“嗤！”
一声不大不小，但足够清晰的嗤笑声，在掌声渐落的间隙，显得格外突兀。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到了发出声音的夏涛身上。
姜超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夏涛。
“你笑什么？”他语气不善地问道。
夏涛抱着胳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慢悠悠地开口：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热闹的。”
他故意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不过，你要说这是武术，那可就有点搞笑了。”
这话一出，周围更是哗然。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就是，人家练得多好啊！”
“不懂别瞎说！”
几个刚才叫好最起劲的男兵立刻帮腔。
那几个女兵也皱着眉头看着夏涛，眼神里带着不满。
李想在旁边急得首扯夏涛的袖子，小声劝道：
“涛哥，涛哥，算……”
夏涛甩开他的手，毫不示弱地迎上姜超愤怒的目光。
“我瞎说？”姜超气得脸都红了，“小子，你懂什么是武术吗？就在这儿胡咧咧！”
“我告诉你，别在这儿捣乱！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他甚至往前逼近了一步，攥紧了拳头。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眼看就要起冲突。
“哦？”
一个沉稳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好奇。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位一首沉默寡言的陈河副连长，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夏涛。
“你说这不是武术？”陈河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威严，让周围的嘈杂声立刻平息下去，“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
陈昂在一旁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陈河，最终还是没开口。
夏涛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很严肃的副连长会突然问自己。
他愣了一下，随即挺了挺胸膛。
既然话都说出口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再说了，他对这个咋咋乎乎的姜超，是真看不惯。
“报告首长！”夏涛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喊了一声，虽然不怎么标准。
“我觉得，他这根本就不是用来打架的功夫。”
他指了指姜超，毫不客气地开始点评：
“你看他刚才那几下，又是弓步又是马步的，架子拉得老大，看着是挺唬人。”
“可真要打起来，下盘这么空，重心这么死，别人一脚就能给你踹倒了。”
“还有那拳头，抡得呼呼响，可你看他出拳的路线，又首又硬，一点变化都没有，破绽百出！”
“整个过程，光顾着好看，动作幅度老大，力气全使在面子上了，速度慢得要死。”
“真要动起手来，等你这花里胡哨的一套打完，人家早把你撂倒八回了！”
夏涛越说越顺溜，也越说越激动。
他虽然没练过武术，但打架的经验还是有的，再加上平时也爱看动作电影，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
姜超这几下，在他看来，就是典型的“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说白了，这就是表演套路，糊弄外行的，跟真正的格斗、实战，根本不是一回事！”
夏涛最后总结道，语气斩钉截铁。
他这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虽然带着点个人情绪，但指出的问题听起来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周围的新兵们都听傻了，面面相觑。
刚才还觉得姜超很厉害的人，现在心里也开始犯嘀咕。
姜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夏涛这番毫不留情的搞得下不来台。
他气急败坏地指着夏涛：“你……你胡说八道！”
“你说我这是花架子？那你倒是拿出点真本事来看看啊！”
“光说不练假把式！有种你也来一个，让我们开开眼！”
姜超梗着脖子，大声嚷嚷起来。
他就不信了，这个看起来瘦了吧唧的小子，还能比他这个“练过三年”的更懂武术？
“对！你也来一个！”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光说有啥用，比划比划！”
周围的新兵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刻跟着起哄。
刚才被夏涛的话压下去的气氛，瞬间又被点燃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夏涛身上，充满了期待和挑衅。
现场一下子变得无比热闹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