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青阳区政府大院的梧桐枝桠上挂着未化的雪团,在晨风中簌簌往下落。
林昭站在办公室窗前,指节抵着冰凉的玻璃,看楼下清洁工用竹扫帚扫出条蜿蜒的雪径——像极了他此刻的布局,表面松弛,底下藏着锋利的纹路。
昨夜那条匿名短信还在手机里躺着,"你己经太深入了"七个字泛着冷光。
系统新兑换的"政坛心理操控术"在他脑内翻涌,吴文涛剥茶点时不自然的手势、发言稿里"原则上"的高频率出现,此刻都成了棋盘上的棋子。
他要让对手以为自己退了一步,实则是布下更密的网。
"叩叩。"
沈清欢抱着一摞文件进来时,围巾尖还沾着雪星子。
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针织衫,袖口露出半截玉腕,像浸在晨光里的羊脂。"林科,您要的开发区土地审批流程汇编。"她把文件放在他案头,发梢扫过他手背,"还有苏律师的电话,她刚打过来,说十点在'松间'茶馆等您。"
林昭低头整理文件,指尖划过封皮上的烫金字样。
他知道苏绾选老地方的用意——茶馆二楼临窗的位置,隔音好,茶盏碰撞声能盖过谈话。"清欢,"他抬头时笑得温和,"下午三点,你和轻语也来松间。
就说......"他顿了顿,"政策试点舆情管理小组第一次碰头会。"
沈清欢的睫毛颤了颤,推眼镜的动作慢了半拍。
她当然听得出"试点小组"是幌子,可当目光撞上林昭眼底的灼光时,那些顾虑突然都散了。"好。"她应得轻,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裙角,"我去给顾记者发消息。"
松间茶馆的炭炉烧得正旺,紫砂壶里飘着茉莉香片。
苏绾穿件酒红色羊绒大衣,斜倚在藤编椅上,耳垂上的碎钻耳钉随着动作闪了闪。
见林昭进来,她抬了抬下巴:"林科员现在架子大了,约人还得挂个'小组'名头?"
"苏大律师要是嫌麻烦,现在走还来得及。"林昭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扫过她身后的落地窗——沈清欢的米色围巾刚闪过街角,顾轻语的红色羽绒服正往茶馆方向晃。
门帘掀起的声响混着茶香涌进来。
沈清欢捧着个保温桶,顾轻语举着相机左拍右拍,发梢还沾着融化的雪水。"清欢姐带了红豆粥!"顾轻语把相机往桌上一放,"我拍了茶馆门口的灯笼,这光影绝了——哎林昭,你说的试点小组到底要干嘛?"
林昭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亮起。
他能看见苏绾指尖杯沿的频率(每分钟12次,比平时快3次,是感兴趣的信号),沈清欢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的小阴影(她在等他说重点),顾轻语脚尖点地的节奏(和她写稿时的敲键盘频率一致,说明兴奋)。
"吴文涛在开发区的布局,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开口时放轻了声音,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闲事,"我们明着查,他就明着躲。
但如果我们换个壳子——"他敲了敲桌上的"政策试点舆情管理小组"名牌,"以优化审批流程为名,把他这些年的土地合同、补贴文件都过一遍筛子......"
苏绾的手指突然停住。
她盯着林昭眼底的暗涌,突然笑出声:"好个声东击西。
林科员,你这是要借我们当铲子,把他埋在土里的尾巴挖出来?"
"苏律师的铲子,自然要挖最硬的土。"林昭推过去个U盘,"明远集团和吴文涛关联企业的合同,我标了重点。
你让陈律师看看,有没有十年前的土地置换协议——系统提示,那是突破口。"
苏绾接过U盘时,指尖擦过他手背。
她没躲,反而倾身凑近:"要是挖出东西来,你怎么谢我?"
"先谢清欢。"林昭转头看向正低头盛粥的沈清欢,"档案室的旧文件,得麻烦你连夜翻。
2013年以前的审批记录,特别是涉及市长助理的部分。"
沈清欢的勺子"当"地碰在碗沿上。
她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我记得2010年有批财政补贴,当时的审核人......"她突然住了嘴,看了眼顾轻语,又低下了头。
"轻语的相机最会记东西。"林昭朝顾轻语扬了扬下巴,"赵编辑那边的内部数据,你得想办法弄到手。
特别是那三家总发误导报道的媒体,股权结构拍清楚。"
顾轻语的手指立刻按上相机快门。"包在我身上!"她晃了晃手机,"赵姐刚给我发消息,说有份股权表在印刷厂压着,我今晚就去蹲点——"
"不行。"林昭突然打断她,"吴文涛的人盯得紧,你白天去,光明正大用记者证。"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微型摄像头,"别用自己的相机,这个更隐蔽。"
顾轻语接过摄像头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
她忽然想起上次暗访黑网吧时,也是这双手把她从人群里拽出来,虎口还蹭破了皮。"知道了。"她低头摆弄摄像头,耳尖慢慢红了。
接下来的三天像根绷紧的弦。
苏绾的律所彻夜亮着灯,陈律师翻合同翻得颈椎发僵,终于在泛黄的纸页里找出那份十年前的土地置换协议——吴文涛的关联公司用荒滩换熟地,多拿了三百万财政补贴,甲方签章处的红泥印子还清晰得可怕。
沈清欢每天等档案室锁门后再来,手电筒的光在旧档案上跳。
当她翻到2010年第78号文件时,笔帽"啪"地掉在地上——审核人栏里,"陈诚"两个字力透纸背。
她攥着文件冲进林昭办公室时,额角还沾着档案灰:"你真的要继续?
陈诚是市长助理......"
林昭正在系统里录入新数据,抬头时目光灼灼:"清欢,我父亲退休前说过,有些事现在不做,以后更做不了。"他伸手替她拂去鬓角的灰,"把文件给我。"
顾轻语蹲在印刷厂门口等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下午逮到机会。
她举着记者证说要做"印刷行业转型"专题,赵编辑提前打了招呼,排版员没多问就把股权表拿了出来。
相机快门轻响,股权结构图上,吴文涛的名字像条毒蛇,盘在三家媒体的控股方里。
深夜十一点,林昭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桌上堆着协议复印件、档案扫描件、股权照片,系统数据流在他眼前交织成网。
沈清欢泡了杯温水放在他手边,水温刚好不烫;苏绾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他肩上,发香混着她惯用的橙花香水味:"我们不是工具,是你的人。"
顾轻语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路灯把雪照成金色。
她摸出相机,镜头对准桌上的资料——又慢慢放下。
有些真相,不需要镜头记录,她想,只要林昭在,就够了。
"叮——"
系统提示音像根银针扎进耳膜。
阮棠的声音突然响起,比平时更冷:"检测到吴文涛正在向市纪委提交举报信......内容涉及'滥用职权'和'感情操控'。"
林昭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
他转头看向三个姑娘——苏绾坐首了身子,眼底翻涌着戾气;沈清欢攥着保温杯,指节发白;顾轻语的相机掉在沙发上,发出闷响。
"别怕。"他笑了笑,从抽屉里摸出手机,"清欢,帮我联系你爸郑老师。"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卷着未化的雪粒打在玻璃上。
林昭望着手机屏保里父亲的旧照片,突然想起系统里那个无名墨点——原来所有的伏笔,都在等这一场雪后的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