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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金宝望着杨明，眼眶里的湿热还没完全褪去。
“明子，这孩子以后就拜托你了。”
“将来，你若是有空，带他回屯子来看看我这老头子。”
杨明应承下来：“队长，您放心。”
“孩子跟着我，不会受委屈，教育方面我也会上心。”
牛金宝用力点头，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那你们打算啥时候动身回城？”
杨明想了想：“介绍信都开了，越快越好。”
“我想着，明天就走，早点回去，家里人也安心。”
郑桐在一旁听着，也凑过来说：“对对对，早点走，我这都多少年没在家过年了。”
牛金宝说：“成，那我明儿一早就安排拖拉机送你们去镇上火车站。”
“就你们俩，不用再等其他人了。”
杨明说：“队长，我这屋里的东西，有些想留给韩春明。”
牛金宝听了一怔。
“韩春明？”
“那小子倒是个老实孩子。”
牛金宝琢磨了一下，没多问。
“行，你自个儿的东西，你做主。”
“我跟他说一声，让他过来拾掇。”
杨明道：“多谢队长。”
事情都安排妥当，杨明和郑桐告辞出来。
一出大队部，郑桐就按捺不住了。
“明子，咱们真能回家过年了！”
他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雀跃。
西年了，整整西年，他做梦都想回去。
杨明拍了拍他的肩头：“回去好好歇歇。”
“这西年，也够熬人的。”
郑桐用力吸了吸鼻子，北风吹得他眼圈有点发酸。
“可不是嘛，这鬼地方，我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
两人并肩往回走，心情各不相同。
杨明是平静中带着一丝对未来的规划。
郑桐则是纯粹的，即将脱离苦海的欢欣。
他们考上帝都大学，还是全国状元的消息，像一阵旋风，刮遍了整个松树屯。
邮递员前脚刚走，后脚屯子里就炸了。
那些没收到通知书的知青，一个个从屋里出来，聚在大队部附近打探消息。
当听到杨明全国第一，满分，郑桐也考上帝都大学时，人群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便是各种复杂情绪的爆发。
“老天爷，满分啊！”
“这杨明是文曲星下凡吧？”
“郑桐也行啊，帝都大学，啧啧。”
羡慕者有之，嫉妒者亦有之。
几个平日里跟杨明、郑桐关系一般的知青，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他们也报了名，也苦读了几个月，结果呢？
人比人，气死人。
邮递员被众人围着，又确认了一遍：“目前就这两份通知书，其他的，还要再等等。”
这话一出，不少人脸上的期盼变成了失落。
“唉，看来是没戏了。”
“再等等吧，兴许下一批就有咱们的了。”
有人自我安慰，但声音里透着底气不足。
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楚，好学校的名额就那么多，第一批没有，后面希望就渺茫了。
人群渐渐散去，各怀心事。
郑小刚拉着刚从人群里挤出来的马小芳，躲到墙角。
“他妈的，肯定是假的！”
郑小刚咬牙切齿，声音压得低低的。
“满分？糊弄鬼呢！”
“肯定是杨明那小子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马小芳听着丈夫的抱怨，心里不是滋味。
她小声劝道：“小刚，人家有真本事。”
“放屁！”郑小刚火气上来了。
“肯定是招生办的人搞错了！”
马小芳看着郑小刚那副无能狂怒的模样，心中一阵悲哀。
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了这么个玩意儿。
人家杨明，郑桐，马上就要回城当大学生，前途一片光明。
再看看自个儿，跟着郑小刚，怕是这辈子都得在这穷山沟里刨食了。
她越想越后悔，眼圈都红了。
另一头，杨明回到自个儿的小院。
韩春明己经被牛队长派人叫了过来，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院子里。
“明哥，桐哥。”韩春明看见他们，憨厚地笑了笑。
杨明指了指屋里：“春明，这屋里的东西，除了我带走的几件衣服和书，剩下的都给你了。”
韩春明大吃一惊：“啊？明哥，这……这可使不得！”
“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还有那铺盖，都挺好的，我怎么能要呢。”
他连连摆手。
杨明说：“我带不走，扔了也可惜。”
“你一个人在这边，生活也不容易，这些东西你用得上。”
郑桐也在一旁帮腔：“春明，你就别客气了，明子说给你，你就拿着。”
“咱们院里，也就你最实在。”
韩春明还是有些犹豫：“那章建方他们……”
他知道院里还有其他知青，条件也不比他好多少。
杨明走到他跟前。
“春明，我为什么给你，不给章建方，不给郑小刚，你心里应该有数。”
韩春明抬头，对上杨明的目光。
杨明继续说：“章建方那个人，精明有余，厚道不足。”
“东西给他，他嘴上感激，心里指不定怎么盘算，转手卖了换钱，或者拿去拉拢别人，都是他的路数。”
“而且，他未必会念我的好，说不定还会觉得我给少了，或者给的东西不够金贵。”
“至于郑小刚……”杨明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给他东西？那是给他添堵，也是给我自个儿找麻烦。”
“他那种人，得了好处只会觉得理所当然，一旦哪天我没顺着他，他能把给过他的东西都当成攻击我的由头。”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韩春明听得连连点头。
杨明说的这些，他平日里也看在眼里，只是没杨明分析得这么透彻。
“春明，你不一样。”杨明语气温和了一些。
“你人老实，肯吃亏，也懂得感恩。”
“这些东西给你，我知道你会珍惜，也能真正帮到你。”
“日后若是有难处，能帮一把手的人，我想也只有你了。”
这话，杨明说得是真心实意。
在这个院里，甚至整个松树屯的知青里，韩春明的人品是少有能让他高看一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