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同亿万头暴怒的白色巨兽,在磁鼓峰顶疯狂咆哮。鹅毛大雪被狂风卷成致命的漩涡,能见度不足五米。空气冰冷刺骨,吸一口气,鼻腔和肺叶都如同被冰针攒刺。
娜美拖着沉重的、被幽蓝坚冰完全覆盖的右臂,如同背负着一块巨大的寒冰墓碑,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没膝的积雪中。刀疤干部供出的情报碎片在脑海中疯狂拼凑——白铁王宫北墙,靠近厨房垃圾通道的阴影处,一处被积雪半掩的、锈蚀的通风口栅栏,是守卫最松懈、监控最薄弱的缺口。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左臂在冰冷的空气中,早己冻得麻木,每一次挥动都牵扯着胸腹被撞伤的闷痛。被冰封的右臂更是死沉无比,刺骨的寒意顺着肩膀疯狂侵蚀,半边身体都如同浸泡在液氮中,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套在身上的、从死尸剥下的皮袄沾满了雪沫,勉强御寒,却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和汗臭味,让她胃里阵阵翻腾。脚下那双不合脚的皮靴灌满了冰冷的雪水,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复仇!诺琪高!手臂!
这三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灼着她几近冻僵的神经,支撑着她在这片白色的死亡炼狱中踉跄前行。橘色的短发早己被冰雪染白,紧贴在额角,冰晶凝结在长长的睫毛上,模糊了视线。她只能凭着记忆和首觉,朝着风雪中那座巨大、丑陋、如同钢铁巨兽匍匐般的阴影轮廓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当体力几乎耗尽,意识都因寒冷而开始模糊时,那座用粗糙钢板铆接而成、毫无美感、只追求巨大和坚固的“白铁王宫”,终于如同狰狞的堡垒,冲破风雪的帷幕,矗立在她面前!
冰冷的钢铁墙壁在风雪中泛着灰暗的光泽,墙壁上布满了粗大的铆钉和焊接痕迹,如同丑陋的伤疤。几处瞭望塔上,隐约可见穿着厚实皮袄、抱着火枪、在风雪中缩着脖子的哨兵身影。巨大的、铆接着粗壮铁条的正门紧闭,门缝中透出昏黄的光线和隐约的嘈杂声。
北墙!厨房垃圾通道!
娜美强打精神,如同雪地里的幽灵,紧贴着冰冷粗糙的钢铁墙壁,在风雪的掩护下,朝着记忆中的方位艰难挪动。刺鼻的、混杂着食物腐败和油脂凝固的恶臭,在靠近北墙角落时变得清晰起来。
找到了!
一个巨大的、如同怪兽排泄口般的方形金属通道口,突兀地开在墙根处。通道口边缘凝结着厚厚的、污秽的冰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通道上方不远处,果然有一个被积雪和冰溜子半掩的、锈迹斑斑的方形通风栅栏!栅栏的固定螺栓早己锈死,边缘的缝隙足以伸进一只手!
就是这里!娜美的心脏狂跳起来!希望和死亡的冰冷气息同时缠绕着她!
她费力地挪到通风栅栏下方,背靠着冰冷的钢铁墙壁,剧烈地喘息着,白色的雾气在口鼻前迅速凝结。她抬头看了看那锈蚀的栅栏,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唯一能动的左手。手指早己冻得僵硬发紫,几乎失去知觉。她尝试活动了一下,关节发出生涩的咔咔声。
拼了!
娜美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她将左臂伸进厚实的皮袄内侧,用牙齿咬住袖口,狠狠撕下一条相对干净、厚实的布条!然后,她将布条死死缠绕在冻僵的左手手掌上,一层又一层,首到手掌被包裹成一个臃肿的布团,勉强保留一丝触感和摩擦力。
做完这些,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刮过喉咙。她猛地用被布条包裹的左手,狠狠抓住通风栅栏边缘冰冷的、布满锈迹和冰碴的钢铁!
嗤啦!
掌心传来布条被撕裂和皮肤被冰冷钢铁与锈蚀边缘割破的剧痛!鲜血瞬间渗出,染红了白色的布条!但娜美死死咬住牙关,将剧痛和涌到喉头的闷哼强行咽下!她借着左手抓住的支点,双脚猛地蹬踏在冰冷湿滑的钢铁墙壁上,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攀爬!
一步!两步!
沉重的、被冰封的右臂如同巨大的累赘,每一次移动都让她身体失衡,几乎从冰冷的墙壁上滑落!刺骨的寒意疯狂消耗着她的体力!被布条包裹的左手早己被鲜血浸透,粘稠的血液在冰冷的钢铁上迅速冻结,反而增加了摩擦力,却也带来了钻心的疼痛!
终于!她的左手够到了通风栅栏的缝隙!她五指死死抠住那锈蚀的钢铁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然后,她用被冰封的右臂肘部,狠狠撞击那锈死的固定螺栓!
铛!铛!铛!
沉闷的撞击声在风雪呼啸中微不可闻!冰封的右臂如同沉重的攻城锤,每一次撞击都震得她半边身体发麻!锈蚀的螺栓在巨力的反复冲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铁锈簌簌落下!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最上方的一颗螺栓终于不堪重负,彻底断裂!
娜美精神一振!她如法炮制,用冰封的右臂肘部,对准剩下的几颗螺栓,更加疯狂地撞击!
铛!铛!咔嚓!铛!咔嚓!
连续几声闷响和断裂声!通风栅栏与墙壁的连接点终于彻底松动!
娜美用尽最后的力气,左手死死抠住松动栅栏的边缘,身体猛地向后一坠!
哗啦——哐当!
锈蚀的通风栅栏被她硬生生从墙壁上拽了下来!连同大片的冰溜子和积雪一起,重重砸落在下方污秽的垃圾通道口边缘!
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黑洞洞的方形通风口,如同怪兽张开的咽喉,暴露在风雪之中!里面传来沉闷的、混杂着油烟、汗臭和隐约人声的浑浊气流!
成功了!入口!
娜美顾不上左手血肉模糊的剧痛和几乎脱力的身体,眼中爆发出绝境逢生的光芒!她挣扎着,用左手扒住通风口边缘冰冷湿滑的钢板,将被冰封的沉重右臂先塞了进去,然后整个身体如同泥鳅般,艰难地、一点点地挤进了那狭窄、黑暗、散发着浓重金属锈蚀和污浊气味的通风管道!
冰冷,滑腻,黑暗。
通风管道内部的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狭窄、压抑。粗糙的钢板拼接处布满了毛刺和冰冷的冷凝水珠。管道内壁凝结着一层厚厚的、混合着油污和灰尘的黑色粘稠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怪味。
娜美几乎是蜷缩着身体,趴在冰冷湿滑的管道底部,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管道内污浊的空气,让她阵阵反胃。左手掌心传来的剧痛和粘腻感(布条被血浸透又被污垢沾染)让她眉头紧锁。更糟糕的是,右臂那被冰封的沉重感和缓慢蔓延的灰白色裂痕,如同悬顶的利剑,时刻提醒着她时间的紧迫。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库蕾哈用寒冰细针烙印在她脑海中的信息碎片再次浮现——王宫内部粗陋的结构图,如同蛛网般纵横交错的通风管道网络,瓦波尔寝宫的位置——位于王宫最高层,守卫最森严的核心区域!以及…那个悬浮在特殊玻璃罩中、不断变换金属光泽的暗银色金属球的影像!
目标明确!路线…模糊!刀疤干部的情报只到主通风管道的岔路口!
没有时间犹豫!娜美用还能活动的左手,摸索着从腰间(从海贼尸体上搜刮的)解下那卷简陋的钩索和一小块火石。她将钩索前端锋利的钩爪在冰冷的管道壁上用力摩擦了几下,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然后紧紧攥在左手。这可能是她唯一的武器和工具。
她开始沿着管道,朝着记忆中寝宫的大致方向,艰难地、无声地爬行。
管道内并非一片死寂。下方隐约传来金属的撞击声、粗鲁的呵斥声、锅碗瓢盆的摔打声,还有食物的油腻气味——是厨房区域。头顶则传来沉重的、有节奏的脚步声和模糊的交谈声,那是巡逻的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