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暮色渐染。
秦毅领着老周和西个护院从鸿运赌坊出来,众人脸上都带着掩不住的喜色。赵铁柱和另外三个护院合力扛着装满银子的木箱,沉甸甸的箱子压得几人手臂青筋暴起,却仍咧着嘴笑。
老周怀里鼓鼓囊囊地塞着几锭碎银,走路时叮当作响,虽然他知道一会这些银子还是要还给姑爷的,但是此时抱着这些银子就是忍不住高兴。
“姑爷,咱们这回可真是赚大发了!”老周凑到秦毅身边,压低声音道,“那马东家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秦毅淡淡一笑,在袖中着那只银镯。他正想开口,忽然听见前方街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抬头望去,只见五六个身着皂色公服的衙役快步奔来,为首的正是县尉司的丁三正。丁三正腰间挎着铁尺,眉头紧锁,目光在秦毅一行人身上扫过,最终停在秦毅脸上。
“陈姑爷?”丁三正明显一愣,随即抱拳行礼,他见秦毅一行人的举止,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语气透着为难,“您这不会是……刚从鸿运赌坊出来吧?”
秦毅心下了然——定是赌坊里的人见到里面打起来了,跑去报了官。他坦然点头:“不错,丁捕头有何指教?”
丁三正搓了搓手,示意随行的衙役们退后几步,他自己则凑近秦毅低声道:“陈姑爷,有人报案说赌坊里动了刀子,还伤了人。县丞大人特意吩咐我来拿人……”他偷瞄了一眼护院肩上的箱子,声音更低了,“您看这事儿……”
“丁捕头是觉得我们闹事?”秦毅挑眉反问。
“不敢不敢!”丁三正连连摆手,苦笑道,“只是县丞那边催得紧,姑爷有所不知,这鸿运赌坊每年都会从大人那边购买墨宝,年年的‘润笔费’都没少过,我若空手回去,实在不好交代……”
秦毅早从丁三正的态度中猜出几分,这鸿运赌坊能在城外开得风生水起,背后必有靠山。如今看来,县尉司的县丞便是其中之一。还美其名曰润笔费?不就是换着花样的贿赂吗?
他略一沉吟,拍了拍丁三正的肩膀:“丁捕头放心,我随你去县尉司走一趟便是。”这件事秦毅他们占着理,所以压根不惧有人耍手段。秦毅暂时不准备惊动苏家,如果事事都靠苏家的关系解决的话,那他秦毅不就真成了吃软饭的了?
“这怎么行!”老周急得跳脚,“明明是那马东家先动的手!而且咱们的钱都是光明正大赢来的!赌坊里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秦毅抬手止住老周的话头,转身对护院们说道:“你们先把银子送回我院子里让小团收好,记住,莫要声张。”
随后他从箱中取出几锭银子,给在场的每人分了二十两,为首的赵铁柱受了伤,秦毅还多给了五两,“今日辛苦诸位了。”
赵铁柱接过银子,黝黑的脸上涨得通红:“姑爷,要不我们跟您一起去吧!那县丞若敢为难您.....”
“咳咳”,一旁的丁三正急忙咳嗽两声打断他,自己这些人还在这儿呢。
“不必。”秦毅摇头,“你们回去后告诉娟儿,镯子我己拿回来了,让她安心。”
言罢,他转身对丁三正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丁捕头。”顺势上前借着背影挡住众人目光,将二十两银子也塞了过去。
丁三正只感觉手中一沉多了一物,用手一掂便知道了大致分量,他不动声色的收好。随即连忙让衙役们让开一条路。老周还想跟上,被秦毅一个眼神止住,只得悻悻地跟着护院们往苏府方向去了。
去往县尉司的路上,丁三正刻意放慢脚步,与秦毅并肩而行。
“姑爷,这事儿……您心里得有数。”丁三正压低声音,“那鸿运赌坊每年给县丞的孝敬不下千两。今日您砸了他们场子,大人面上挂不住,怕是不好处理。”
秦毅轻笑一声:“丁捕头觉得,我该怕他?”
丁三正一噎,若是寻常百姓,别说县丞了,就是他丁三正这个捕头,一般人也怕得要死。
不过他想起上次秦毅先是被送去巡检司,然后毫发无损地出来了。随后被押进县尉司时,不仅县尉大人亲自过问,最后更是惊动了林家那位大小姐。眼前这位姑爷背后站着谁,他丁三正猜不透,却也不敢得罪。
“姑爷说笑了。”丁三正干笑两声,“只是县丞这人吧……最是记仇,咱们最好还是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秦毅不置可否,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街边小贩己开始收摊,木轮碾过青石板的轱辘声远远传来。
县尉司朱红色的大门近在眼前时,一阵马蹄声突然由远及近。秦毅回头,只见一匹枣红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人一袭月白长衫,腰间玉带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
“徐主簿?”丁三正惊呼——来人正是徐灵均,也不知道他何时收到的消息。
徐灵均勒住缰绳,并不理会丁三正的行礼。他利落地翻身下马,目光在秦毅身上停留片刻,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陈兄,别来无恙啊。”
秦毅微微颔首:“徐兄怎会在此?”
“路过。”徐灵均掸了掸衣袖,这才转头看向丁三正,“丁捕头这是办的什么案子呀,连我徐某人的兄弟都请来了?”
丁三正额头沁出冷汗,徐灵均不仅是县尉司主簿,妻族更是大名鼎鼎的林家,没想到秦毅还有这层关系。他支吾道:“是鸿运赌坊的案子……县丞大人吩咐的……”
“鸿运赌坊?”徐灵均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秦毅一眼,“子实兄好雅兴,去赌坊玩怎么也不叫上我?”
秦毅迎上他的目光,哈哈大笑道:“怪我,这不是担心徐兄太忙吗,徐兄若感兴趣,下次你我同去?”
徐灵均轻笑一声,“正该如此,不过今日我先随你进去,看看你这案子。”
他说完竟真的抬步往县尉司内走去,丁三正傻了眼,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县尉司正堂内,师爷郑文昌正捧着茶盏慢饮。他年约五旬,瘦削的脸上嵌着一对三角眼,这郑文昌同时还是县丞的头号狗腿子。
见丁三正带着秦毅和徐灵均进来,他将手中的茶盏“咔”地一声搁在案上。
“丁三正!让你拿人,怎么带了两位贵客来?”郑文昌一见到情形不对,急忙阴着脸朝丁三正吼道。
丁三正正要解释,徐灵均己自顾自地找了张椅子坐下:“郑师爷,听说鸿运赌坊出了事?我恰好在附近,便来凑个热闹。”
郑文昌眼角抽了抽,徐灵均的出现显然在他意料之外,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徐公子说笑了,不过是些市井纠纷,怎能劳烦您大驾……”
“哦?”徐灵均看向秦毅,“那陈姑爷为何在此?”
郑文昌眼珠子一转:“我听说有凶徒在赌坊持械伤人,还抢了银子。才派人去看看情况,不曾想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持械伤人?还抢了银子?”秦毅冷笑,“郑师爷不妨把赌坊的马东家叫来对质,看看是谁先动的刀,又是谁的银子!”
郑文昌轻轻拍着大腿站起来:“我自然是相信陈姑爷不是那等凶徒,定有人污蔑,不过县丞大人那边催得紧......”
堂内气氛骤然紧绷,徐灵均忽然轻笑一声:“郑师爷,陈兄毕竟是苏家的人。您今日这些做派……”
郑文昌猛地醒悟——徐灵均这是在提醒他,秦毅背后还有苏家。
秦毅懒得与他虚与委蛇,首接道:“马东家设局坑骗我丫鬟的兄长,又强抢我苏府财物。我上门理论,他先动手伤人。赌坊众人皆可作证。”
郑文昌见徐灵均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只得强压怒火,“此事本官自会查清!今日劳烦陈姑爷走一趟了,之后恐怕还需陈姑爷配合调查。”
秦毅拂袖道:“不劳师爷费心。”说罢,他转身便往外走,徐灵均乐呵呵的跟着出去。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