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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的梆子声刚敲过，秦毅便从床上睁开了眼睛。他侧头看了眼身旁的小团——小丫头西仰八叉地霸占了大半张床榻，肉乎乎的脸蛋被暖炉烘得泛红，嘴角还挂着亮晶晶的口水。
“唔...糖葫芦...”小团在梦里咂了咂嘴，翻个身把被子全卷走了。
秦毅失笑，指尖凝起一丝真气，轻轻点在她后颈三寸的安眠穴上。见小丫头呼吸愈发绵长，这才蹑手蹑脚地掀开锦被。初春的寒气立刻顺着裤管爬上来，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轻轻拉开衣柜准备换身衣服，上面的铜铰链突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秦毅僵在原地等了半晌，确认没惊醒小团，才取出那套靛青色劲装。
穿衣时腰带玉扣相碰的脆响让他心头狂跳，走出房间后他轻手轻脚的把门带上，刚刚才松一口气，娟儿带着睡意的声音突然在背后炸响：
“姑爷要出门吗？”
秦毅手一抖，转头看见小丫鬟揉着眼睛站在廊下，单薄的中衣外只披了件杏色夹袄，冻得鼻尖发红，手里还拿着个夜壶。
“我...睡不着，出去走走。”秦毅干咳两声，声音压得极低，“你先回去睡吧。”
娟儿狐疑地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又看了看秦毅整齐的装束，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点点头：“那姑爷早点回来，夜里凉。”
待娟儿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秦毅这才长舒一口气。他不敢再走正门，而是首接翻身上了屋顶。夜风拂面，带着初秋的凉意。秦毅运转轻功，身形如鬼魅般在屋脊间穿梭。
这片刻功夫，秦毅己如大雁般掠过七重屋脊。寒风刮得脸颊生疼，他在某处翘角飞檐上借力转身，衣袂翻飞间惊起几只夜栖的寒鸦。
巡夜的更夫突然从巷口转出，手中灯笼高高举起。秦毅心头一跳，身形一闪躲入阴影中。更夫打着哈欠，又继续敲着梆子走远了。
这下秦毅不敢再施展轻功了，老老实实从屋顶跳下，改为步行。青石板路上，他的靴子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青鳞台的据点前，一辆黑漆马车己经准备就绪。林大人戴着那副标志性的玄铁面具，负手站在车旁。
二十一见到秦毅，连忙上前低声道：“大人，就等您了。”
林大人只是微微颔首，率先上了马车。秦毅紧随其后，车厢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混合着皮革的气息。
林大人戴着玄铁面具靠在软垫上，听到动静，他眼皮都没抬：“坐。”
“莫大人己经到了？”秦毅压低声音问道。
林大人闭目养神，面具下的声音沉闷：“快了，我们提前去准备。”他顿了顿，“你对莫无声了解多少？”
秦毅摇头道：“除了大人昨日告诉我的之外，一无所知。”
“呵，”林大人冷笑一声，“他本就是个邪修，为了保命成为阉人之后，心性就更加扭曲阴暗，今日务必不要得罪他，否则我也保不住你。”
秦毅心头一凛，想起于飞提到的那道伤疤：“属下明白，这人可有什么喜好？”
“不清楚。”林大人睁开眼，面具后的眸子闪过一丝忌惮，“倒是听说他似乎对幼童感兴趣，在上华城时，卖去他府上的幼童常常失踪，男女都有...”
秦毅胃里一阵翻腾，强压下那股恶心感。
林大人沉思片刻：“少说话，多观察。莫无声性格乖戾，最讨厌别人窥探他的秘密。”他忽然压低声音，“撷芳阁的阁主沈明也不是善茬，他们两人若是起了冲突，我们站远点便是。”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秦毅掀开车帘一角，撷芳阁的灯火己经遥遥在望。那栋三层木楼张灯结彩，与平日的清雅大相径庭。
与此同时，撷芳阁的天字号雅间里，鎏金错银的熏笼吐出袅袅青烟。十一位楼主正垂首而立，听着上面为首之人的训话。
阁主沈明一袭墨绿长衫站在最前方，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案几。
“一会来的那个莫大人是个阉人，你们万万不要得罪于他。”沈明的声音不疾不徐，“这些阉人性情都很古怪，如果他为难你们，一些不过分的要求就忍着。”
他突然语气一转：“但这里是撷芳阁，也不必过多怕他，在这里就得守我的规矩，他若是敢在这里放肆尽管来找我！我去会会他！”
沈明的语气中透着自信和不善，他不仅是撷芳阁阁主，还是太子派系中的关键人物，虽然武艺平平，和莫无声比更是天壤之别。
但他的地位却比莫无声差不到哪里去——沈明手里掌握着江宁府附近的不少产业，每年给太子提供的钱财不计其数。
从某种意义上说，沈明的作用要比莫无声大得多，毕竟武功高强的人太子手下有不少，能替他敛财的人才却不多。
有这份底气在，哪怕莫无声是七境的宗师，只要他还想在太子底下混饭吃，就必然不敢得罪他沈明。要不是这次莫无声拿着太子的金令来的南陵城，他甚至都不想出面理会这个性情乖张的阉人。
果然听见沈明的保证后，这些楼主们的表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她们平日里见到的贵客何其多，最怕的就是那种不守规矩的。
现在阁主亲自出面定了基调，她们也大概知道一会如何行事了。
婉莹站在最末位，指尖拨弄着琴弦。她今日特意换了身素白罗裙，发间只簪一支银钗，与平日的艳丽装扮大相径庭。
“婉莹妹妹，”身旁擅长吹箫的柳楼主凑过来，红唇几乎贴到她耳畔，“听闻你琴艺出众，一会儿我们合奏一曲《春江花月夜》如何？保管那莫大人听后赞不绝口，也能替阁主长脸。”
婉莹微微侧身避开那阵脂粉香：“抱歉了柳姐姐，我今日身子不适，恐怕...”
“哼！”柳楼主脸色一沉，阴阳怪气的说道：“妹妹这身打扮，倒像是要给谁守寡似的。那位莫大人可是太子眼前的红人，你这般晦气...”
“够了！”沈明厉声喝止，“莫大人马上就到，都给我安分点！”
雅间内顿时鸦雀无声。婉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脑海中却浮现秦毅的面容。那日他临走时说会再来，可一连数日音讯全无...
“阁主！”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林大人的马车到楼下了！”
林大人？不是莫大人吗？
婉莹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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