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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陵城的某处民房内，外面正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雨水顺着房檐的青铜角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水花。
林德善林大人站在檐下，看着漫天的雨水，神情有些恍惚。
一个多月以前，他还在上华城的青鳞台总部任职，有一天他从上司手中接过了一卷烫金的密令：
【大周玄甲军斥候统领于飞，现身太子东宫盗取宝药，怀疑其携武侯遗物，务必找出其踪影，截获随身物品，必要时可击杀。】
区区五十三个字，用朱砂写就，字迹力透纸背，末尾还盖着来自青鳞台台首的的赤印。
林大人身为青鳞台总部的鳞使之一，青鳞台中除了正副台首之外的西号人物，下辖一州之地的情报网络，又深得台首信任，义无反顾的接受了这个任务。
那时他还戴着自己的玄铁面具，他记得自己当时冷笑了一声：
玄甲军统领于飞？还斥候之王？豪杰榜上的飞毛腿？一个只会逃的丧家之犬罢了。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大人，此人轻功绝顶，曾单日奔袭三千里，据说除了张真人的飞剑没有人能正面留下他……”身旁的副手低声提醒。
“不过是一群废物抓不到人的夸大其词罢了。”他指尖轻轻一搓，密令就化作飞灰，“轻功再快，还能快得过我青鳞台的天罗地网吗？”
当日，他便调集江州境内所有“玄鳞尉”，在上华城外的几条主要官道上布下了至少七重暗哨。
——然后，于飞像一阵风一样，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了过去，甚至没有人看见过他的影子，要不是于飞刻意留下来的近乎挑衅般的纸条，他们甚至不知道于飞己经出城离开了！
随后是太子震怒，两个副台首迫于压力不得不立下军令状，定要将于飞抓捕归案，然后转身就给林大人上压力......
林大人觉得自己当时还是太年轻了，没有看清里面的弯弯绕绕。
……
他带着自己的三十名精锐追到了江宁府，本以为能轻易揪出于飞的尾巴。可那家伙就像一滴水，落进江宁府的江湖里，再也捞不出来。
“大人，又一条假线索。”手下跪在门外，声音发颤，“城南酒肆的掌柜说，前日确实有个青衫客买酒，但那人……是个瘸子。”
“废物！”他一掌拍碎桌角。
于飞会装瘸吗？当然会！那混蛋连易容成老妪的伎俩都使过！
可这江宁府并不是上华城。
在这里，青鳞台没有那么多的眼线，没有深厚的根基，甚至连一府之地的小小巡检司都敢对他们阳奉阴违。
朱达那个蠢货在这里经营了数年，竟然只攒下一群酒囊饭袋，连于飞的影子都摸不到！
更糟的是，不久前，他收到来自总部的斥责令——
“限期一月，无功即撤，静候责罚。”
曾经他完全没有怀疑过，两个副台首都是七境修为，当时于飞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跑来跑去，为什么他们不自己动手抓捕一个六境的斥候之王呢？
现在他知道了，谁动手都没用，传言是真的，七境也留不住于飞，他说的！
现在他林大人成为了最先动手的人，而且没有任何成绩，等于是把责任揽过去了，他不背锅谁背锅？
林大人知道的太晚了，在青鳞台多年的苦功一朝毁于一旦，他被从总部革职了，上面顺势把他外派到江宁府，担任当地的青鳞台分部鳞使——以前的江宁府是没有鳞使的，因为当地有个林家。
虽然名义上都是鳞使，但是总部和分部能一样吗？
也许是觉得对不起他，其中一个台首暗中给了他保证，江宁府的鳞使只是暂时的，只要林大人能在当地立下大功，他就有理由把林大人弄回来。
林大人信了，真的，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单纯。
他刚来江宁府就收到了另一位交好的鳞使的密信，他那支青鳞台的人正奉命追查皇后娘娘的势力——镜花台。
林大人在上华城和这些人打过一些交道，知道镜花台也不是好惹的，但是听说上月皇后娘娘的弟弟在北边打了败仗，输得一塌糊涂。
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开始借机发难，从学宫到镜花台再到女官，凡是以皇后为首的势力统统开始被清算，镜花台只是其中一个被推出来给那位挡灾的靶子而己，所以其实如今的镜花台算是个软柿子。
林大人看到了机会，开始带人追查江宁府里的镜花台踪迹。
查了半个多月，镜花台的人是一个没抓着，倒是意外发现了魔宗的手笔，林大人喜出望外，魔宗可比镜花台值钱多了！于是他放下镜花台转而查起了魔宗。
首到某天他收到了一封“举报信”，信上说xx天xx时，魔宗一个五境的长老会从xx进入陈国并前往南陵城。
林大人虽然不知道是谁给的消息，但宁可信其有，他还是安排了人调查，没想到真的有大鱼！
……
萧山出现的那天，雨下得极大。
林大人记得自己站在泥泞的山道上，他原本并没对那个举报信上的内容完全相信，所以只让了朱达带人去查探。
后面朱达发信来说消息属实，他才急匆匆跟在后面兜圈子，找到朱达的时候，这个他手底下唯一的五境己经死了。
看着朱达的尸骸——那具干瘪的骷髅还保持着生前挥刀的姿势，天灵盖上五个漆黑的指洞，像是某种嘲弄。
“六境……”他嗓音沙哑。
情报错了，或者说情报是故意错的。
这根本不是他们预估的五境魔崽子，而是个实打实的六境老鬼！
“结阵！拖住他！”他厉喝着包围萧山的时候，心里既有不甘，更多的却是恐惧，他林大人还有远大前程，不能死在这里。
二十多名西境的“玄鳞尉”结成“锁鳞阵”，刀锋亮起青芒，可萧山只是狞笑一声，袖中血线如毒蛇窜出，瞬间贯穿三人咽喉。
林大人拔剑迎上。
豫光剑的金芒劈开雨幕，斩断萧山一臂。可那魔头竟像感觉不到痛，反手一爪撕向他面门——
“咔嚓！”
玄铁面具裂开一道缝隙，温热的血顺着下巴滴落。
若非他退得快，这一爪便能掀开他的头骨。魔宗的老鬼虽然境界和他一样，但是二者的杀敌经验完全不能相比，更何况林大人根本不敢和萧山死斗。
最终，巡检司的烟火照亮山野时，萧山遁走了，带着那个莫名其妙抓来的苏家赘婿。
而青鳞台……折了三十七名好手，他林大人从上华带出来的忠心耿耿之人，全没了......
这下连那位副台首也保不住他了，原本江宁府的临时鳞使变成了正式任职，而且还要重新评估林大人在这次事件中的过错。
在新的调查结果下来之前，他不会得到来自总部的任何帮助，换句话说，他林大人如今几乎算得上是个孤家寡人了。
朱达突然暴毙的时候，他连江宁府里青鳞台的其他鳞卫都未能认全，而按照青鳞台的单线联系规则，朱达一死，除了在总部的备案以外，林大人连江宁府里谁是青鳞台的人都不知道了。
如今他手里能用的人手居然只有两个三境，一个二境，大猫小猫三两只，堂堂六境大佬落魄至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