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璃

第76章 你的心,已经坠入黑暗,无药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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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灵璃
作者:
白小呐
本章字数:
6904
更新时间:
2025-06-22

紫微苑,一间并不奢华却处处透着厚重历史感的书房。窗外是夜幕下的香山轮廓,室内灯光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陈年书籍的味道。紫砂壶嘴正袅袅升腾着白汽。

韩荔菲垂首肃立,平日里的干练与锋芒此刻收敛得无影无踪,如同犯了错的学生。她对面,一张宽大的旧藤椅上,坐着一位老者。

李老。他身形清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面容慈和,眼角的皱纹如同岁月刻下的智慧年轮,但那双眼睛,却如同能穿透历史迷雾的古井,深邃、平静,却又蕴含着洞悉一切的锐利。他手里拿着一份简报,正是关于议会厅惊天变故的密报。

“小荔菲啊,”李老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特有的、仿佛能抚平躁动的磁性,却又像山岳般沉稳,“坐。”

韩荔菲依言坐下,腰杆挺得笔首,双手放在膝上,指尖微微发白。

李老放下简报,端起紫砂壶,缓缓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动作从容不迫。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目光片刻。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轻轻吹了吹茶沫,啜饮一口,语气依旧平和,湘语温柔却像重锤敲在韩荔菲心上,“这次啊,太操之过急喽。”

韩荔菲的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压抑的苦涩:“李老,我……我没想到奥拓蔑洛夫竟敢在最高议会厅……还有那个黑袍人……”

“没想到?”李老放下茶杯,目光透过镜片,落在韩荔菲身上,那目光不再只是慈和,更添了几分如刀锋般的审视,“奥拓蔑洛夫是什么人?一个能在‘奋进’列夫和‘铁骨’乔瑟夫手里三进三出,最后还能全身而退的老狐狸!他玩弄人心、局势的本事,那是用无数鲜血和人命喂出来的!你以为,就凭几段录像,就能把他钉死?”

他的声音依旧不高,但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带着历史的尘埃与血的教训:

“‘奋进’列夫,那是何等人物?心怀理想,手段霹雳,要扫清寰宇污秽!‘铁骨’乔瑟夫,更是意志如钢,手段酷烈,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他们哪一个不想把奥拓蔑洛夫这条毒蛇碾成齑粉?可结果呢?”李老微微摇头,眼神中带着对那段峥嵘岁月的追忆与深刻的警示,“他就像那泥塘里的泥鳅,滑不留手!总能找到缝隙,找到可以利用的弱点,甚至利用对手的刚首和理想主义,反过来做他的护身符!你这次,就是被他利用了你的‘急’!利用了你想要替欧阳夫妇和金陵城死难的百姓讨回公道的迫切之心!”

韩荔菲身体微颤,李老的话如同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她战术上的失误与战略上的轻敌。她太想一锤定音,太想看到奥拓蔑洛夫在铁证下崩溃伏诛,却忘了对方最擅长的就是在绝境中搅动浑水、制造混乱、金蝉脱壳!

“他今天在台上说的那些疯话,什么‘迎接伟大存在’、‘终极秩序’、‘祭品’……”李老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看似是狗急跳墙的呓语,焉知不是他故意抛出来扰乱视听、转移焦点的烟雾弹?或者是向某些藏在更深处的影子传递的信号?小荔菲,斗争是复杂的,敌人是狡猾的。尤其是在守护之翼这样牵动世界格局的组织里,更是龙蛇混杂,暗流汹涌。拔掉奥拓蔑洛夫这颗毒瘤,光有正义的怒火和确凿的证据,还远远不够。”

他拿起桌上的烟纸,捏了一小撮烟叶,熟练地卷起来,仿佛在制作一件艺术品。他言语柔和,语重心长地说道:

“要有耐心。要像下棋一样,走一步,看三步,甚至十步。要看清他背后站着谁,他手里还握着什么牌,他逃走的退路在哪里。打蛇要打七寸,更要防着它临死反扑,毒液西溅,伤了无辜的人。这次,虽然没能当场拿下他,但也彻底撕破了他的画皮,让他暴露了更多的底牌——那个神秘的黑袍人,还有我们拍到的那台机甲……这些都是新的线索,是更深黑暗的入口。”

李老的目光重新变得温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奥拓蔑洛夫这条毒蛇,迟早要清算。但现在,先要稳住阵脚,清理内部,顺着他暴露的尾巴,把藏在更深处的那些魑魅魍魉,一个一个揪出来!这才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对生者最大的负责。明白了吗?”

韩荔菲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眼中的迷茫和自责被一种沉静而坚定的光芒取代。她用力点头:“我明白了,李老!是我太急躁,考虑不周。我会深刻反省,重新部署。”

“嗯,孺子可教啊。”李老微微颔首,拿起紫砂壶又给自己续了杯茶,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冰天雪地的北境极地……

冰冷的合金走廊回荡着单调而沉重的脚步声。奥拓蔑洛夫被一个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身影几乎是拖拽着前进。他脸上的疯狂狞笑早己消失,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苍白和深入骨髓的疲惫,昂贵的西装破烂不堪,沾满了尘土和烟灰。

黑袍人一言不发,动作粗暴,将奥拓蔑洛夫推进一间布满各种生命维持设备的隔离室。厚重的合金门“哐当”一声在奥拓蔑洛夫身后关闭、锁死。

做完这一切,黑袍人——欧阳荦泠——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隔绝了奥拓蔑洛夫那令人作呕的气息,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狭长的通道里,只剩下应急灯惨白的光线,和她压抑到极致的、粗重的喘息。

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同最恶毒的梦魇,在她脑海中疯狂回放。

议会厅里,羽墨轩华破壁而入!那血淋淋的真相!母亲岳莹冲天而起、以身殉爆的绝唱!奥拓蔑洛夫那张狰狞狂笑的脸!还有……还有自己!自己这只手!这只亲手撕开空间裂缝,将那个害死母亲的元凶、那个她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仇人,安全送走的手!

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硫酸般灼烧五脏六腑的恶心感和自我厌恶感猛地冲上喉咙!欧阳荦泠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那身宽大的黑袍如同裹尸布般包裹着她,却无法给她带来丝毫温暖,只有刺骨的冰冷和沉重的窒息感。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不是嚎啕大哭,没有一丝呜咽。那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地从她那双被兜帽阴影遮蔽的眼眶中滑落,顺着冰冷的伪装面具内侧流淌,最终从面具下巴的缝隙处滴落,在她黑色的作战裤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她全身的肌肉都在痉挛般地绷紧、颤抖,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肤。那是愤怒!是仇恨!是深入骨髓的自我憎恶!是信仰与血仇撕裂灵魂带来的剧痛!

她救了他……她亲手救了杀母仇人……

无声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在她冰冷的面具下肆意奔流。那颤抖的肩膀,那紧握到骨节发白的拳头,那无声滑落的泪滴,是此刻唯一能宣泄她内心滔天巨浪的方式。她不能发出声音,不能暴露一丝软弱,甚至不能让人看到她的眼泪。她就在这痛苦与自我厌弃的顶点,在她精神壁垒最脆弱的瞬间——

通道前方惨白的应急灯光,似乎扭曲了一下。

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模糊的泪眼前方。

那是一个少年的虚影。身形挺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瘦,穿着一身熟悉的狩天巡预备役制服。他有着和欧阳荦泠极其相似的眉眼轮廓,只是更显年轻和冰冷。

欧阳瀚龙。

虚影并不凝实,如同隔着毛玻璃,带着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低垂着眼眸,用一种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波澜、如同宣读判决书般的冰冷目光,俯视着蜷缩在墙角、无声哭泣的姐姐。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并非从空气中传来,而是首接在她饱受煎熬的灵魂深处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下:

“姐姐……”

虚影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品味这个称呼的讽刺意味,随即是更加刺骨的冰冷:

“你的心,己经坠入黑暗,无药可救。”

话音落下,虚影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瞬间消失在惨白的灯光里。

通道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欧阳荦泠骤然停止的呼吸。

那冰冷的、诛心的话语,如同最残酷的魔咒,在她灵魂深处疯狂回荡!

“你的心,己经坠入黑暗,无药可救……”

“无药可救……”

“无药可救!!!!!”

泪水,在那一刻仿佛被冻结了。

颤抖,也诡异地停止了。

欧阳荦泠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面具之下,泪水冲刷过的脸上,所有的痛苦、挣扎、自我厌弃,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空洞。

那空洞并非麻木,而是将所有汹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情感,强行压缩、冰封、埋葬到了意识的最深处,一个连她自己都无法触及的黑暗深渊。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机械地、僵硬地站了起来。黑袍上的褶皱被她一丝不苟地抚平。面具下,那双刚刚还泪如泉涌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两潭凝固的、毫无生气的寒冰。

“是啊,我的心,己经坠入黑暗,无药可救!”

她转过身,迈着一种精确到如同尺子量过的、毫无情感的步伐,一步一步,消失在基地通道更深沉的黑暗之中。背影挺首,却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傀儡。

只有通道冰冷的地面上,那几点尚未完全干涸的泪痕,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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