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接下来的两个月，风平浪静。每个月到了发工资的日子，我的工资卡上都会额外多出十万块的提成。这期间我回了一趟家，看了看在老家的父母和姐姐。给了二老十万块，说是打工攒下来的钱。让他们帮我存起来。剩下的二十万，我计划分期一点一点给二老打过去。他们肯定也会存起来的。我又拿出两万块钱现金让他们花，别舍不得。现在儿子能赚钱了，该好好孝敬父母了。
二老看着一大捆现金，激动的首夸我有出息。但是我的内心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父母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眼中有出息的儿子，居然成了一名盗墓贼。
到了第三个月头上，老刘把我叫到办公室，对我说他要走了。这里招聘了一位新的营销总监来接替他的工作。让我三天之后向公司提出离职。公司人事会安排我的去向。我知道，这是要去下一个地点盗墓了。
三天后，我从一辆破旧的中巴车上下来。双脚踏上了太仆寺旗的土地。
在一家快捷宾馆的标间里，我见到了老刘。
老刘早己经不是西装革履成功人士的打扮。而是穿了一身阿迪达斯的运动装，还戴了一顶鸭舌帽。
“条件是艰苦了一点儿。但是干咱们这一行的，就得适应各种环境。”老刘靠在床头，抽着烟说。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觉得艰苦。在我的印象中，盗墓贼应该比这混的更惨才对。因为他们是怕见光的。而我们却毫无顾忌地在光天化日之下行事，己经让我觉得匪夷所思了。
“今天将就一晚。明天一早出发去项目部。”
晚上老刘带着我吃了当地有名的手把肉。喝完酒又找了一家装修看起来像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KTV。三个涂着红脸蛋的中年妇女被我们赶出了包厢。
第二天早上还不到六点，老刘就把我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我胡乱抹了一把脸，跟着老刘下楼退房。在前台，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六叔。
我激动地跑过去，“六叔，你也来了？”
“什么叫我也来了？我一个月前就来了。今天专门来接你们俩。”
合着所有人都提早来打前站了。就我跟老刘是最后到的。想想也没错，我们俩只负责外联，来那么早也没有什么用。
坐在六叔那辆二手的霸道2700上，一边感受着道路的颠簸，一边看着车窗外面着地皮的草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草原，不过这草原跟我印象中的怎么不一样呐？不是应该风吹草低见牛羊吗？
六叔嘲笑我，“你小子读书读傻了吧？那是古代，现在你哪儿还能见到这样的场景？”
老刘插话，“六叔，这一次莫非真的是正主？”
六叔把稳了方向盘，扭过头对老刘说，“怎么可能是正主。但是马总确定这个墓主人一定跟成吉思汗有莫大的关系。”
一个小时后，我们来到草原上一片孤零零的大山前。山并不高，更像是丘陵，光秃秃的。在大山前面的林子旁，有一排活动板房。项目部就在这里了。
车开进项目部大院，我看到挂着一块铜制的牌子：马儿山荒山绿化工程项目指挥部。
“荒山绿化？”老刘也看到这块牌子，噗嗤笑了出来，“三爷真能整啊，还荒山绿化。这山上全是石头，谁来做绿化？不会是你吧，六叔。”
六叔把安全带解开，打开车门跳下来，“除了我还有谁愿意接这活儿？”
我们跟在六叔后面来到了活动板房的二楼。推开项目经理室的门，里面坐着的除了三爷，还有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
“三爷，人我给带回来了。”六叔向三爷报告。
“三爷。”
“三爷。”
我跟老刘毕恭毕敬地向三爷打招呼。
三爷朝我俩点了点头。
老刘转过去向那名中年男子也毕恭毕敬地打了个招呼，“马总，好久都没见到您嘞。”
马总？眼前这位身材矮小的男子，是传说中的马总。我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马总注意到我，问老刘，“这是你新带的徒弟？”
老刘忙点头，“对。就上回真将军那儿，刚入伙。”
“快过来，见过马总。”老刘对我招手。
我上前两步，对着马总说，“马总好。”
“小伙子不错。”马总眯了眯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腾飞就行，马总。”
马总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三爷对六叔说，“你先带他俩去宿舍，安顿一下。另外，树苗今天下午务必全部到位。明天开工。”
“好嘞。”六叔领命，带着我们出去了。
出门的那一瞬间，我感觉有一道目光在盯着我看。我不由自主地回头一看，正好撞到马总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和老刘的宿舍被安排在二楼的尽头。因为我们来的最晚，所以也没啥好挑的。毕竟在这里也住不了几天。将就一下得了。
六叔把我俩领到房间，就急急忙忙跑出去，安排他树苗的事儿了。
我俩本来也没有什么行李。我把随身带着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台单反充上电，就跟老刘出去瞎转悠。
项目部的活动板房拢共就十几间房，除了宿舍、办公室，最大的一间房就是食堂。我和老刘钻进了食堂，看看中午吃什么。没想到在食堂里面做饭的，居然是秦爷。
老刘凑上前去，“秦爷，做什么好吃的呢？”
秦爷早就看到我俩了，头也没有抬，“我听进门的声音，就知道是你小子。”
说罢，这才抬起头来，举起手中的一副羊下水。
“今儿早上刚宰的羊。中午手把肉，晚上烤全羊。这羊肠子是好东西，收拾干净了，明儿早上给你们做羊肠子吃。这儿条件艰苦了点，可是不缺牛羊肉。”
羊肠子是一道沧州的小吃，就跟我们平时吃到的羊杂汤差不多。只不过这碗汤里面以羊肠为主。沧州人吃早点，酷爱这道美食。
“那我明儿早上可得多喝两碗，尝尝您秦爷的手艺。”老刘不失时机地荣了秦爷一把。
秦爷没理他，看了我一眼，“这小伙子是那天跟着你的徒弟？”
我没等老刘回答，自己主动自报家门，“秦爷，小子叫腾飞。”
秦爷对我上下打量一番，“小伙子底子不错，可惜没啥力气。”
老刘一听不乐意了，“你六个徒弟还不够带的？别打我这儿的主意。天天打打杀杀的，不好不好。”
秦爷哼了一声，“年轻人技多不压身。再说干咱们这一行的，谁知道会不会遇到意外？学点儿武技防身，关键时候能救命。”
老刘还想跟秦爷呛呛。我赶紧拉住他，问秦爷，“秦爷，咱们这儿是不是养着羊呢？”
秦爷扭过脸来，“对，养着呢。好几十只呢。就在后院。你想去看啊？带上你师父一起去。”
秦爷这明显是给老刘下了逐客令了。
我一把拉起老刘，跑到了后院。边跑边听见老刘抱怨，“这个老秦头，居然打我的主意。我收个徒弟容易吗？”
果然后院有一个新搭建的羊圈。里面圈着几十只波尔山羊。
“三爷的嘴真是刁啊。”老刘看着这几十只羊，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师父，别光想着吃啊。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
老刘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我去，老鬼！”
说着就往那个人待着的地方跑去。我紧紧跟在他后面。
走近了，只见一个干瘦的老头儿蹲在地上，嘴里砸吧砸吧地嘬着旱烟。
“老鬼！”老刘跑到老头的跟前，掏出玉溪来，递给老头一只，“别老抽你的旱烟，抽我这个。”
老鬼从他手上接过烟，顺手夹在耳朵后面。抬起头看了看我。
怎料老刘一把把我推到前面，“给你介绍一下我新收的徒弟，腾飞。”
“腾飞，见过鬼爷。”
我被他这么一推，差点撞到老鬼身上。赶紧刹住车，稳了稳身形，“见过鬼爷。”
老鬼站起身来，用一口流利的广西普通话说，“小伙子不错哦，跟着你师父好好干哦。”
“老鬼，你那俩徒弟呢？没来吗？”老刘问他。因为在老刘的印象里，老鬼的那俩徒弟跟他形影不离。
“吃不惯这里的饭菜。开车去超市了哦。”
老刘把我晾在一边，居然跟老鬼唠起了家常。
我从未见过他对谁这么热情过。后来，我才知道，老刘是想让老鬼收他为徒。他想学老鬼的手艺。因为在这个团队里面，真正有手艺的就两个人，一个是马总，风水堪舆那是真本事、真能耐。但是老刘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再一个就是老鬼了。打盗洞，进坑取宝，这也是一门技术。在这个团队里面，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就是老刘这个岗位。外联嘛，只要不傻，几乎人人都能干。老刘这是怕失业啊，没想到他危机意识还挺强的。
快到中午饭点儿的时候，六叔把树苗拉回来了。
“一万三千株。”六叔向三爷汇报，“还有一万五千株明天到。”
“这蒙古栎可真够贵的。三爷，这工程咱不能做赔了吧？”
三爷笑了笑，“你没看合同吗？咱们签的是植被覆盖率。三万株蒙古栎是为了堵住大领导的嘴，剩下的全都种油松。”
六叔这才咧开嘴笑了。
午饭果真如秦爷所说，是手把肉。蒙古奶茶加上手把肉，根本吃不够。中午没喝酒，因为下午都还有活要干。
在项目经理室，三爷召集所有人开了个会。只有秦爷的团队没有参与。毕竟秦爷他们只负责安保。
马总再一次强调这不是成吉思汗的墓。但很有可能是一位元代太子的墓葬。
南边的崇礼有一座太子城。但并没有太子墓。往西几十公里的康保传说有一座太子墓。马总去过那边，认为规模不够。应该不是太子而是一位将军的墓葬。反而这里更有可能是太子墓。
搞不好，这一次的收获比上次还要大。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三爷抬起手来，往下按了按，示意众人不要聒噪。然后开始给各个团队安排具体的任务。
我和老刘自然还是负责拍照、存档。发送给局长团队。
不过，老刘在会上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能不能让我们俩也进坑里去看一看。据马总分析，这座太子墓不用打盗洞。因为是有地上建筑，而且有券门的。只不过积年累月，地上建筑被风沙掩埋。只要用钩机把土刨开，我们就能走进去。
说完，老刘看了一眼老鬼。老鬼坐在那里岿然不动。
元墓有地上建筑并不稀奇。沽源平定堡有一座梳妆楼，是元代蒙古贵族的墓葬，首至今日地上建筑依然完好。
三爷思索了十几秒，“如果真如马总所说，你们可以去看看。但是，时间不能太长，在出货之前必须回到岗位上。我们团队作业的特点就是无缝衔接，速度快、效率高。在任何一个环节上都不允许出现纰漏和问题。”
老刘兴奋坏了，满口答应下来。就连晚上睡觉，都能听见他睡梦中咯咯咯的笑声。
第二天一早，马总带着六叔上山去放线。所谓放线就是提前用石灰粉把树坑的位置画好。在放线的过程中，马总将墓葬的位置做了标记，让六叔在挖的时候一定注意。
接着就是六七台小钩机一起上阵，六叔自己也驾驶着一台钩机。他只负责挖开墓门。
六叔的工作效率很高，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感觉下面有东西。于是立刻停了下来，向三爷汇报。老鬼带着俩徒弟，拿着洛阳铲往地下插了起来。十分钟后，老鬼跑过来说，“就是这里了哦。不要再挖了哦。”
三爷大手一挥，“收工。”
不过收工的只是我们这些人，六叔的小弟们还得继续挖坑。因为明天一早，负责种树的村民就来了。今儿得把树坑都提前挖好。这样明天这里的场面才不会显得突兀。
而我们则是要在天黑之后再开工。虽然说这里方圆五公里都没有什么人。可是大白天的，备不住会有路过的车辆或者牧民。还是得晚上干活。
老刘跑去找老鬼聊了一下午的天儿。而我去钻进食堂看秦爷做饭。
老刘有他的小心思，我也有我的小心思。我想跟秦爷学武。
正如秦爷所说，干这一行危险性极大。有武技傍身，心里面多多少少有点底。
秦爷非常想收我为徒，从那天他和老刘的对话就能听出一二。不过，他却不敢再开口。因为老刘不答应啊。毕竟我现在是老刘的徒弟，也是他唯一的助手。
“秦爷，回头我去跟我师父说。我在不耽误正事儿的情况下，跟您学。反正我不信我软磨硬泡他不答应我。”
秦爷笑了笑，“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草原上天黑的早。刚吃完晚饭，天就己经黑透了。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上了山。
我钻进小厢货里面，提前把电脑和单反都准备好。便跟着老刘上了山。
泛光灯的照射下，六叔驾驶着那台小钩机，小心翼翼地挖着上面的覆土。
扑簌扑簌，几块砖头一样的东西从土层里掉了出来。
“快停下哦！快停下哦！”老鬼急的在一旁大喊。
六叔也看到了掉落的砖头，急忙停下了钩机。
“是墓砖，稳了。”
三爷和马总对视一笑。
没想到这太子墓真的有地上建筑。六叔招呼着自己的小弟，拿起铁锨开始挖覆土。很快，一座砖雕小楼的正面呈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合力将墓门推开，一股阴风吹了出来。
待到小楼里面的阴风散尽，各人纷纷带上头灯，鱼贯而入。
我和老刘也跟在队伍后面走了进去。
小楼的面积不大，上面是彩绘的穹顶，三面墙壁均有壁画。讲述的大致内容就是关于蒙古国人民祭拜天神的故事。
除此之外，小楼内再无他物。
“地宫的入口在哪里？”六叔问。
老鬼带着俩徒弟早就开始顺着墙根儿用洛阳铲戳戳点点。
马总退到小楼的入口处，用手电围着内部照了一圈。看样子，似乎是有了答案。但是他并未立即说出答案。反而是问站在他身边的我，“你觉得地宫入口在哪里？”
这可把我问住了。我一个刚刚入行，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你问我这个，我怎么回答？
于是，我只好摇了摇头，“我实在是没有想法。”
马总并不急，把手电再次打开，“顺着手电的光去看。”
我的双眼跟着马总手中的手电环视小楼内部一圈。隐约觉得西北方向的光似乎不太一样。于是小心翼翼地说，“那个地方的光好像更亮一些。”说着用手指向西北角。
老刘在一旁听见，立刻打断我的话，“你不懂瞎说什么？没见这么多前辈在吗？”
马总并未理会老刘，反而对老鬼说，“老鬼，乾位。”
老鬼一听，立刻带着俩徒弟跑了过去。在地上戳了几下，便找来撬棍撬开地面上的砖。不一会儿，几十块砖被撬开，露出了下面的青石条。六叔带着几个小弟，把青石条纷纷撬开。终于露出一个洞口，下面是一条往地下延伸的通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