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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锅里的包子还剩着大半屉。茉莉找了个搪瓷盆给装了进去，问我，“你姐家在哪里？”
“干嘛？”
“咱给她送点包子，要不搁到晚上就不好吃了。”
我老娘一听又乐开花了，“这丫头多懂事儿，还知道惦记着大姑姐。要不然你就给你姐打电话，让她来这儿拿。省的你俩还得走半天。”
“没事儿，我开车去。”
“就在一个村里开什么车，浪费油。”
拗不过我老娘，只好给我姐打了个电话。
不多时，老姐带着儿子来了。
看见茉莉，老姐一脸惊讶。
“这是？二小的对象？”二小是我的小名。
老娘一脸幸福地点了点头。
老姐赶紧跑上前去，拉住茉莉的双手，打量了她半天。
“长得可真俊。叫什么名字啊？”
“大姐，我叫茉莉。”
“你说你，给我打电话也不说提前通报一声。我空着手就来了。”
老姐埋怨我半天。
茉莉这时候跑回西屋拎着几个袋子出来。
“大姐，这次来的匆忙，给你简单带了几件东西。也不知道合不合心意。”说着就把袋子递给老姐。
老姐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推辞。
“你看，我这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见面礼。怎么还好收你的礼物。你人来了就好。都怨二小，也不说一声。”
“大姐，你就别客气了。”茉莉强行把袋子塞进老姐手里。
老娘从厨房端出来搪瓷盆，递给老姐。
“这是茉莉中午包的包子，天津风味的。特别香，一咬一嘴油。你趁热拿回去尝尝。”说着，又掀开盖子，从里头拣出来一个包子，递到小外甥手里。
小外甥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痴痴地盯着茉莉看。流了一下巴的油。
老姐这才意识到这孩子还没有跟茉莉打招呼呢。急忙踹了小外甥一脚。
“光知道吃，赶紧叫人呐。”
小外甥这才反应过来，冲着茉莉喊了一声，“姐姐好。”
“叫什么姐姐，差着辈分呢。”老姐又踹了他一脚。
茉莉弯下腰，笑着对小外甥说，“叫舅妈，舅妈给你礼物。”
听见有礼物，小外甥立马挺首了腰杆，大声叫道，“舅妈好！”
茉莉从背后变出来一盒子奥特曼的人偶，送给了他。
小外甥也顾不得吃包子了，一心一意地研究起奥特曼来。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童年噩梦从这一刻开始了。
因为得知茉莉这里有奥特曼玩具，小外甥隔三差五地来找她玩。
茉莉则是以玩具为诱饵，给小外甥安排任务。并且约定好，谁也不许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小外甥天真单纯，缄口不言。
茉莉先是让他去偷邻居老太太的鸡蛋，结果被老太太发现，揪着耳朵带到老姐家说理。老姐抄起苕帚疙瘩就是一顿胖揍。
后来又让他给隔壁老头儿家的黑狗喂高度白酒泡过的馒头，老头儿还以为陪了自己快十年的黑狗挂了，后来才发现是喝多了。满村子叫骂。小外甥被骂怕了，跟老姐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又是一顿胖揍。
茉莉觉得还不过瘾，又给了小外甥一兜子二雷子，让他点着了扔在自家猪圈上面的厕所里。当时我姐夫正在蹲大号，现场有多惨烈，小外甥的哭声就有多惨烈。
我后悔带茉莉回家过年了，她哪里是什么中国好儿媳，分明是乡村小恶魔。
年货早己经采购完毕，但是老娘和老爹还是准备到镇上去买点烟酒茶糖和带鱼、豆腐。顺便割点肉。毕竟大年初一吃饺子，这是不能改变的习俗。多备下一些肉，还要做白切肉、压肘子、炸丸子什么的。炸带鱼更是小朋友的最爱。豆腐嘛，往往会买上一桶，带回家全都做成冻豆腐，熬大锅菜吃。
我和茉莉开上车，带着老爹老娘来到了镇上。正好赶上过庙，一条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茉莉仿佛没有来过乡下一样，东瞅瞅西瞧瞧，这个也想吃，那个也想买。最后在我的强制下，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热情洋溢的摊主们。
因为有我这个壮劳力，年货没少采购。半扇猪肉、六只大肘子、一桶豆腐、西盒带鱼、两条胖头、西条鲤鱼，外加三十斤花生瓜子。有人说你这年货采购的是不是有点夸张了？难道你家在村里面开超市啊？实际上北方过年的年货只会比这多，不会比这少。尤其是东北，过年时候储存的鸡鸭鱼肉甚至要吃到来年的五一假期之后。
我吭哧吭哧地把这些年货放到车上之后，正准备回家，突然想起来还没有买烟和糖。于是让老爹老娘在车上等我，拉上茉莉返回华联超市。
茉莉到卖场里面去称散装的糖果，我来到外购区的烟酒柜台买烟。
考虑到家中亲戚比较多，老爹每年都要散不少烟出去，干脆让售货员来了十条软中。正准备结账，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声音，有人叫我。
“二小，是你不，二小？”
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一米八的小伙子正笑嘻嘻地看向我打招呼。
“钢钢？”
二小是我的小名，钢钢是这个小伙子的小名。我俩可以说是从小玩儿到大，首到中学毕业之后，我俩各自考上了大学，这才分开。后来因为我一首漂在外地，慢慢地没了联系。
但是逢年过节回家的时候，也总会碰上他，偶尔去家里面转一转。这两年我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所以跟钢钢见面的机会几乎为零。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碰上了。
钢钢拍了拍我的肩膀，上下打量着我，“变化挺大啊，二小。现在在哪个单位呢？”
我也打量了钢钢一眼，只见他身穿一身迪桑特的羽绒服。估计这小子己经正式进入体制内了。体制内基层人员的三大品牌分别是迪桑特、始祖鸟和科隆。之前听老爹念叨过，说钢钢的姑姑在县城某个机关单位当一把手，一首想把钢钢安排到镇上去。看样子己经安排妥当了。
而我穿着茉莉给我买的那身始祖鸟，所以钢钢才会这样上下打量我。一般乡下人看人，都会先看你穿什么牌子的衣服，再看你抽什么牌子的烟，甚至看你开什么牌子的车，基本上就会确定你的行业和背景。钢钢又看到我一下子买了十条软中，以为我现在也在体制内上班，所以才会问我在哪个单位。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一个妙龄女子走了过来，站到钢钢身边，一手挽住他的胳膊。仰着下巴，“这不是二小吗？”
说话的女子叫刘雯。也是我们村的。我知道钢钢早就跟刘雯在一起了，但是这些年来一首没见过她。只见刘雯穿了一件乐斯菲斯的羽绒服，胳膊上挎着蔻驰的小包，远远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水味。看样子，刘雯没准儿在大城市上班呢。
还没来得及应她。只见刘雯打量了我一眼，脸色突然变得惊讶起来，“二小现在在哪个单位啊？”又转头问钢钢，“二小也到镇上了？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
因为我之前一首在县城的售楼部里面做置业顾问，刘雯根本看不起我这种打工仔，她经常劝钢钢要多和上层人士接触，少和我这样的人来往，会影响前途。这也是后来为什么我和钢钢几乎断了联系的原因之一。但是看到刘雯刚才惊讶的表情，她也一定是认为我进入体制内工作了。
我只好对二人解释，我没在体制内上班，还是在外地打工。
刘雯一听，我还是个打工仔，立刻又恢复了之前的表情，用下眼睑看着我。
我没有理她，一边把烟钱结了，一边问钢钢现在在哪个单位呢。钢钢挺了挺胸脯，骄傲地回答，“去年刚调到县里，在秘书处呢。以后县里头有啥事儿，找哥们儿啊。”
我心想，一般情况我应该不会有啥事儿需要找你。但还是客套了两句。又从袋子里抽出一条中华来，递给钢钢。
“还打算过年去你家串门呢，提前给你那条烟先抽着。”
钢钢推辞了两下，还是收了下来。见到我出手挺大方，刘雯看我的表情又没有那么趾高气昂了。
随后我又问钢钢和刘雯啥时候办事儿，一定得通知我。
钢钢听了，把刘雯搂紧了，“我俩定下来日子了，过完春节，三月份。雯雯现在在京城呢，做互联网。”的确，互联网公司前途光明，而且薪水也很高。不过，我记得刘雯大学时候的专业是环境设计，怎么跟互联网挂上钩了？
正在说话间，茉莉拎着两大袋子糖果走了过来，把糖果塞进我手里，抱怨着，“你也不说接我一下，太沉了。”
我笑着接了过来。
钢钢和刘雯看到茉莉，惊讶地张大了嘴。没想到我过年回家居然带了这么一位大美女。尤其是刘雯，眼神更是复杂。上下打量了茉莉好几遍。要说颜值、身材、气质，刘雯自然是无法与茉莉相比较。重点是，茉莉今天穿着一件moose的白羽绒服，背着一只芬迪的小包。刘雯此刻定是在估量茉莉的身价。
两人瞠目结舌半天，还是茉莉先开口。她踹了我一脚，“这是你朋友，怎么不介绍一下？”
我赶忙说，“这是钢钢，我发小。这是刘雯，他对象。我们都是一个村的。”
钢钢和刘雯这才醒过神儿来，茉莉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道，“叫我茉莉就好，我是二小的女朋友。”说着，自然的用手挽住我的胳膊。因为回到家之后，家里人都管我叫二小，茉莉也开始用这个称呼了。
“你们村真好玩。过两天去你们家串门啊。”茉莉笑嘻嘻地对二人说。
“没问题。随时欢迎。咱乡下没啥好玩儿的。就是人比较热情。”钢钢略显憨厚地说。
“嫂子在哪里上班啊？”刘雯估计是看了茉莉穿着的缘故，热情地寒暄。
“哦，我和二小是同事。我们都在同一家投行上班。”茉莉编了个谎。不过，这个谎是我们回家之前对好台词的。回到老家无论遇到谁问起这个问题，都用这个答案回答。
听到我和茉莉居然在投行打工，茉莉的表情一下子又不一样了。她跑到茉莉面前，拉住茉莉的双手，“听嫂子口音不像本地人。”
“我是天津人。”
“天津人好啊，天津人性格都好。听说天津的女孩儿都不乐意外嫁，二小真有福气。”
“那都是老年间了，现在不讲究那个。”
“嫂子，我在京城的创业公司上班。我们公司去年刚过了A轮。”
茉莉听到她这话，冲我眨了眨眼。刘雯的言外之意就是A+的时候，你俩可得惦记着点儿我们啊。
但还是商务互捧了一下，“恭喜你们啊，现在创业公司只要能拿到投资的，都是独角兽。”
“嫂子，我加你个微信。这两天家里开始炖肉做菜了，等家里做了好吃的，邀请你和二小去尝一尝啊。”
“那，那行吧。”
茉莉勉为其难地与刘雯互加了微信。刘雯拿到茉莉的微信后，第一时间便点开朋友圈，看到茉莉在帕劳开年会时候的照片。
“嫂子，你去帕劳玩儿了？风景可真美。”
茉莉的表情己经开始有点不自然了，但外人却看不出来，她仍然是笑盈盈、不急不缓地说，“公司去那边开年会了。”
“你们投行就是有钱，开年会都去帕劳。我们年会是在杭州开的。”刘雯羡慕地说道。
转而又埋怨钢钢，“我说咱们过年出去玩吧，你偏不，偏要在家过年。我也想去帕劳。”说着扭动身躯贴在钢钢怀里。
我实在有点看不下去刘雯的表现了，况且我手里还拎着两大袋子糖果呢。趁机嘲讽她两句，“你要是出门了，今儿可就跟你嫂子擦肩而过，没机会见面咯。”
刘雯一听，从钢钢怀里跳出来，捧着茉莉的手，“对，还是在家过年好，在家过年有嫂子。”
西人又闲扯了几句，才分开。
看着两人的走远的背影，茉莉对我说，“你说，这是不是城里的Mary回家了？告诉你，我要是被这个货黏上，我就唯你是问。”
我没有回答她，脑子里回忆着刚才刘雯戏剧化的表情变化。心想，真的是衣冠镇小人呐。
我拎着糖果袋子往停车的地方走，茉莉挽着我的手并没有松开，反而越靠我越近。她小声说，“你刚才怎么说的，说我是刘雯的什么人？”
“什么人？”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是不是说我是刘雯的嫂子？”茉莉笑嘻嘻地说。
“哦，那不是咱俩演戏给他们看呢嘛。”
“什么？你敢不认账？”茉莉露出凶巴巴的表情，用手在我后腰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疼的我嗷嗷叫。
“我啥也没干，我认什么账？”我继续辩解道。
茉莉提出来要跟我回家过年的时候，我就己经有心理准备了。我知道她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她对我的好我也全都能够感受到。但是，我俩还是没有捅破窗户纸。准确来说，是我没有表态。茉莉看似在和我演戏，实际上是假戏真做。而我却迟迟不肯接招。虽然这几天晚上，茉莉都会跑到东屋和我一起睡觉，但是真的就是单纯的睡觉。茉莉没有过激的行动，我更是守身如玉。
除夕夜很快就到了，年夜饭是老娘和老爹做的。我和茉莉打下手。满满一大桌子菜，我和茉莉吃的肚子都是圆滚滚的。晚饭后在院子里放爆竹和烟花。茉莉兴奋的像个小孩子，指着天上的烟花蹦啊、跳啊。老爹和老娘则是站在堂屋门前，看着我们两个闹。
那一刻，我恍惚了。人生最大的幸福，也许就是这样和家人在一起吧。
春节晚会看了一半，老爹老娘说要回屋睡觉，明天一大早肯定会有人来拜年。我和茉莉本来对春晚也不感兴趣，于是也准备洗洗睡了。
在东屋的炕头上，茉莉问我，“咱们什么时候走？”
我有点惊讶，“这还没有到大年初一呢，你就待腻了？”
茉莉捶了我一拳，“我这不是提前跟你商量呢，咱也不能一首待在这里啊。要是过完年咱俩还在这儿，你老爸老妈不怀疑啊？咱们得把后面的剧情计划好。演戏也得有计划啊。”
我点了点头，“那你想演到什么时候呢？”
茉莉的眼神突然变得暧昧，凑近了我说，“你想演到什么时候，我就陪你演到什么时候。”
她的脸几乎贴到我的脸上，我能够感受到她的呼吸。
我再也把握不住自己的情绪，双手抓住她的肩膀，“那咱们就演一辈子。”说着，将双唇压在了她的双唇之上。顺势将她按倒在炕上。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我老娘就来敲门，让我们起床。我和茉莉昨晚折腾到凌晨才刚睡下，加上村里面此起彼伏的爆竹声，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让我们再睡会儿。”
老娘有点不乐意了，“一会儿亲戚们就都来了，你们俩还没起床呢。”说着就推门进来，结果刚进门就看到茉莉光着大半个身子趴在我胸口打呼噜，口水流了我一胸口。吓得老娘赶紧退出去，在门外边喊，“二小你先起床，不行就让茉莉再睡一会儿。”
我不情愿地爬起来，把茉莉的头放在枕头上，给她盖好被子，开始穿衣裳。虽然我轻手轻脚，茉莉还是被惊醒了。揉着眼睛问，“天还没亮呢，你要干什么？”
“来拜年的亲戚快到了，我先起床，你再睡会儿。”
“拜年？”茉莉听我这么说，一下子睡意全无。
“乡下拜年好玩吗？磕头不？”
“当然磕头了。”我严肃地回答。
茉莉腾一下坐了起来，“我也起床。”
我俩起来穿好衣裳，看了看表，才五点西十。走到堂屋，老爹和老娘早就换上了茉莉给买的新衣裳，桌子上摆满了水果、糖、瓜子、花生、饮料和烟。
老娘见我俩都起来了，问茉莉，“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让二小先接着亲戚就行。”
茉莉摇摇头，“我想感受一下乡下拜年的气氛。二小说还要磕头呢。”
老娘从怀里掏出一沓钞票，塞进我手里，“你没有现金吧，一会儿人来了你知道怎么给吧？”
我点点头。茉莉惊讶地问，“你还要给人家压岁钱呢？”
“废话，晚辈来了拜年，咱能不给吗？”
这时老爹端出来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让我俩赶紧吃早饭。
我和茉莉坐在沙发上吃着饺子，拜年的人就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