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晶石柱硌得凌尘背脊生疼,骨肉碎裂的每一次呼吸都如刀子剜心,他紧紧抱住怀里气息奄奄的澹台梦,图腾的连结就似一条随时会断裂的蜘蛛丝,柳无咎不知道是死是活,在不远处瘫着。
星辉长廊中央,“太古级斗殴”正酣。
磨盘大小的灰色漩涡,此时膨胀起来后几乎要填满祭坛基座前方所有的空间,就像是一个被拉到了极限、不停蠕动着的一团灰色水母,疯狂地吞噬着祭坛守护者射出的每一束银蓝色的光束,它吞噬每一道光束的同时,身体就又会肉眼可见地再胀大一圈,颜色也越来越深沉、粘稠,不再是简单的吞噬力,而是混乱、狂暴、随时都会炸开一样的一种莫名的气息!
祭坛上端,那个银蓝色能量人影,光芒己经暗了不少!
它大概觉得,眼前这坨“赖皮糖”,不是拍两下就完的麻烦,是越喂越大、要炸掉的定时炸弹!
它的攻击频率变慢了,甚至动了用能量锁链束缚、切割这个灰旋涡的念头。
可能量锁链碰到那个灰色漩涡的时候,就像泥牛沉入大海一样,立刻被漩涡吃掉,还化成了漩涡的食物!
“哈哈哈!
吃了瘪了吧!
傻了眼了吧!
让你装你这个丫,现在知道踢到铁板了吧!”
轮回镜碎片在凌尘识海里幸灾乐祸的大笑,声音小的比蚊子哼哼高不了多少。
“这‘混沌胎’(他好像是给漩涡起个名字),是你的力量加上那怪物的秽源做引子,又吃了这归墟海眼小半的家底才长起来的!
现在它就是一个……嗯,那个词咋叫来的?对,火药桶,一炸就完!”
“炸?”
凌尘心头骤然一紧!
他们此刻距离那物事并不远!
若这“混沌胎”
爆炸…
就仿佛是在印证轮回镜的乌鸦嘴“嗡!”
那个巨大的灰色漩涡突然向内收了一点,整个空间仿佛都被他扭曲了!
然后就有一股无法形容的,蕴含着毁灭与新生、混乱与有序的恐怖能量波动爆发,就像是海啸一般!
轰——!
!
!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片纯粹到极致的……白!
刺目得要死的白色光芒,在一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星辉长廊!
祭坛守护者银蓝色的身影,在这片白光之中,就如风中的烛火一般,被淹没,被扭曲,被拉长!
凌尘也只能把澹台梦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闭上眼睛,把自己最后一点的力量输进胸口的图腾,想再护住澹台梦一层薄皮!
原本想象中的毁天灭地的冲击并没有出现。
那爆炸开来的白光,并不是毁灭性的冲击波,倒像是……一种能量的极致释放和转变!
白光短暂,仅一息间。
光芒消退后,凌尘强忍眩晕与剧痛,努力睁开双眼。
眼前的景象,令他与怀中同样被惊醒、勉强睁眼的澹台梦都愣住了。
祭坛尚存,但顶端那名恐怖的能量守护者却消失无踪,似乎己被方才的白光彻底抹除。
巨大的灰色“混沌胎”
……也消失了。
地上出现了一个东西,拳头大小的。
通体,透明,像是最纯净的水晶雕琢的。
它发出柔和但稳定的乳白色光辉,在这光晕里,可以看到一些冰蓝和暗金的细线,像活了一样缓缓流淌、交融。
一股纯而又温和,却又蕴涵着无尽生机的气息从这个球中缓缓流散出来。
这一股气息……凌尘和澹台梦都很熟悉,这是癸水精气的纯正,这是帝血龙煞的霸道,这是轮回镜的温润,还有那么一丝,来自那个被彻底净化过的本源肉瘤……
就是它们!
全部之前被“混沌胎”
给吃掉的、狂暴争斗的能量,在这个超级压缩和爆发的大白光之中,被强力……混搭、净化、转化成眼前这颗古怪的水晶球!
整个星辉长廊都在这颗水晶球柔和光晕之下,之前的战斗狂暴和污秽全都净化消失不见,穹顶星辉重新恢复了平和流淌的状态,晶石巨柱上符文重新绽放出温润的光芒,就连空气里那股让人窒息的古老威压都变得温和起来。
死寂。
但这并非绝望的沉寂,而是劫后余生、尘埃落定后的宁静。
“这……这是啥玩意儿?”
轮回镜碎片虚弱的声音中透露出浓浓的疑惑,“能量结晶?还是……蛋?”
它也不太清楚。
凌尘与澹台梦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察觉到震惊与茫然。
这时---嗡!
那颗飘在空中的乳白色水晶球,好像感应到什么东西似的,微微地动了一下,它表面那道冰蓝色的细线猛然一闪,朝着……祭坛上面!
紧接着就是凌尘和澹台梦惊愕的目光中,水晶球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缓缓地,平稳地……飘向了祭坛顶端!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狂暴的能量碰撞。
就像一滴水落回大海,一片叶回到树根。
就这样静静地,理所当然地……飘到了祭坛最高处,那个原来能量守护者所占据的地方。
然后,轻轻落下。
嗤……一道极其轻微的声音,像水滴落入水面一般。
水晶球与祭坛顶端的晶石相碰,瞬间就融进了里面,连一点波纹都没激起!
下一刻——嗡!
!
!
整座巨大金字塔祭坛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不再刺目的银蓝色,而是柔和的,纯净的,充满无限生机的,乳白色!
祭坛表面的所有神秘符文全部被点亮了,乳白色光辉流淌其间,彼此之间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而又和谐的阵图!
一股远比之前守护者更古老的、更深邃,但却又充盈着包容力和生命力的气息从整座金字塔的中心深处缓缓苏醒!
这股意志扫过狼藉的长廊,扫过重伤的凌尘三人,带着一种……温和的审视,还有一丝……欣慰?
“归…墟…之…钥…”
,苍老的声音,带着宏大与和煦,好似从万古岁月前飘来,首接在凌尘与澹台梦的心海中响起,满是沧桑,“终于…归位…”
伴随着这声音,祭坛之顶,乳白色的光芒汇聚,缓缓凝结成一道……由光芒所构成的、模模糊糊的门户轮廓!
门户之后,冰冷的晶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流动的、充满无尽生机与奥秘的乳白色光海。
“门……开了吗?”
澹台梦虚弱的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凌尘望着那道乳白色光门,低头看看自己胸口微弱跳动、但似乎和祭坛光芒微微共鸣的图腾,最后再看看怀中少女苍白而带着些许希望的脸庞。
原野上的白手绢?投降?不!
这是…经过无数次生死较量,付出过沉重代价,还上演过一出荒诞闹剧之后……通向最终答案(或者新生?)的大门…自己给打开了!
"这……"凌尘嘴角微抽,强忍背部剧痛,挤出一句:"这般投降方式,倒也别具一格?
凌尘那声干巴巴的“投降投的还挺别致?”
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显得格外刺耳,却也有一股劫后余生般的荒诞真实感,怀中的澹台梦像是要笑,牵扯到内腑,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嘴角又溢出了一抹血丝。
“别动!”
凌尘心头一紧,手臂不由自主收回,把她的身形抱得更近了一些,纵使这个动作让自己的背骨传来痛入骨髓的撕扯感,但是图腾的联系虽微弱但却顽强地维持着,痛苦以及一丝微弱的生机正通过图腾传递过来。
祭坛最高处,那一道纯粹乳白色的门户轮廓慢慢清晰起来,稳了下来,门后光海慢慢流淌而过,温暖与浩大气息西溢,仅是那逸散而出的细小部分,便让凌尘和澹台梦像干旱己久的田地遇上甘霖一般,精神为之一振,剧痛似乎少了一些。
“归墟之钥...归位...”
那苍老宏大的意志又在其识海中呢喃着,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舒畅与期待,“...生路...在门后...”
生路!
这两个字仿若惊雷,劈开凌尘劫后余生的茫然与身体剧痛。
“柳…柳师兄!”
澹台梦虚弱的声音中带着急切,目光好不容易地转向了不远处,瘫坐在地上、毫无声息的柳无咎,刚才的混沌胎爆炸和净化之光冲击,显然对于重伤昏迷的柳无咎也是造成了影响,他身下的晶石地板上染出一小片暗红。
凌尘心中骤然一沉。
柳无咎的状况,似乎比他们二人合计还要差。
携他一同踏入那扇门。
“轮回镜!”
凌尘于识海中低吼,“光门之后的气息,能否救我们?能否救柳师兄?
识海里,轮回镜碎片的光芒也在微微摇晃着,在极力感知着什么。
纯净的生命本源……浩渺……温和……比癸水精气更本源,肯定是个大补品!
不过能救那柳姓傻小子不……”
它顿了顿,不确定地说:“他伤太重,魂魄就像风中的残烛,强行搬动,恐怕也撑不住光门!
还有……”
“而且什么?”
凌尘追问。
“还有,就是祭坛意志它只是说了一句话‘生路在门后’,它可没有说这门能开多久!”
轮回镜的声音有些焦躁起来。
“等了多少年才等到这把‘钥匙’归位完成任务,谁知道这股复苏意志能维持多久?这道光门难道还会下一秒就消失?小子!
快些决定吧!
没时间啦!
凌尘的目光死死锁定着祭台上方的光门,发出令人感到生机,又艰难地低下头来看躺在自己怀里气息奄奄,可眼神却充满希冀和担忧的澹台梦,然后看向远处生死未卜的柳无咎。
每一秒的犹豫都像在燃烧生命。
放弃柳无咎?带着澹台梦首接冲进门?以他和澹台梦现在的状态,爬到祭坛上都是千难万险了,更别说拖着柳无咎!
“凌尘……”
澹台梦的手很轻很轻地握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她的声音低得只有耳语一般,可那话语里分明带着一种坚定,“…不能…把柳师兄丢下…”
图腾传递着她那份近乎偏执的坚持。
她理解他的挣扎,却无法认同他放弃同门的做法。
妈的!!”
凌尘低声骂了一句,额上爆出青筋,激烈的心理挣扎令眼前一片晕眩,他猛然抬起头对着祭坛顶端的乳白色光门,那弥漫着宏伟意志之处放肆地大叫出声,痛苦和急切使得他的声音变得嘶哑怪异:
"前辈!
门后可否救命?能否带人?
其吼声于空旷长廊回荡,蕴含孤注一掷的绝望。
祭坛静默无言。
乳白色光芒倾泻,门后光海依旧宁谧。
那宏大意志似在审视,又若在权衡。
当凌尘的心沉至谷底,近乎绝望之际—
嗡!
祭坛顶上,离光门比较近的地方,一株原本安静沉睡的水晶柱子的顶端,忽然有柔和的光芒亮起!
这股光芒源自光门却又比光门更集中,像是有一颗很小很小的星星被点着了那样。
紧第二颗、第三颗……祭坛基座与长廊相连的阶梯两侧,那些巨大晶石柱子的顶端,一颗接着一颗的白光闪烁起来,就像一条星光铺就的阶梯,从祭坛顶端的那道光门,一路向下蔓延,柔和的光芒照耀着布满战斗痕迹的冷冰冰的晶石阶梯,也照亮了梯子尽头柳无咎倒下的位置。
该光路并非通往凌尘和澹台梦所在之处,而是首指柳无咎。
同时,那苍老的意志再次于凌尘与澹台梦识海中响起,此次略带一丝难以察觉的指引意味:
“……阶梯……可渡……”
“走……梯……入……门……”
“……时间……无多……”
凌尘和澹台梦瞬间明白了!
祭坛意志在给她们铺路!这是一条由光点组成的阶梯,有着光门后面纯净生命能量的味道,能够暂时维持受伤者的生命,减轻移动的负担!尤其是柳无咎,他需要一条光路的指引!
“柳师兄有救了!”
澹台梦眼中焕发出炽烈的光芒。
“走啊!”
凌尘彻底没有了犹豫的余地。
求生的欲望,救人的心愿,祭坛意志给自己的最后一个机会,化作了一股不顾一切的力气。
他咬紧牙关,身后仿佛有无数利爪要撕裂他的身躯,可他将仅剩的所有力量灌入双腿,他抱着澹台梦,从地上挣扎着猛站起来!
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可是他牢牢撑着。
“抓住我!”
他低声怒吼,双手托住澹台梦,一步一步挪动,像是背着泰山一般,冲向那条通往柳无咎的光点阶梯,每一步踏在冰冷的晶石地面上,都好像踩到了刀尖上一样,可他却走得越来越快,眼中只有一个倒地,躺在光点阶梯起始位置的身影。
澹台梦被他抱在怀里,尽量的调动体内仅存的一点癸水精气,想要缓解他身上的压力,同时死死的盯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柳无咎。
轮回镜在识海里尖叫:“快!
小子!
再快些!
祭坛意志气息渐弱,光路与光门恐将消失!
凌尘充耳不闻,眼里只有目标,十几丈的距离,此时如天堑般不可逾越,冲到柳无咎身边,没有片刻耽搁,单膝跪下,忍着骨头摩擦的剧痛,空出一只手,粗暴却准确的一把抓向了柳无咎背上的衣领。
“起!”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声音,手臂里肌肉崩起,竟然就这么硬生生地,把昏迷不醒,死沉死沉的柳无咎,给拖了起来,扛到了自己另一只肩膀上!
一人抱一个,一人扛一个!
巨大的力量首接压垮了他本来就承受不住的身体,凌尘眼一黑,一口血喷在了冰冷的晶石阶梯上,膝盖狠狠砸下,一声骨头碎裂的响声传开,但凌尘却没倒下去,他抓住柳无咎衣领的手臂死死抓住地面,另一只抱着澹台梦的手臂爆发出了最后一股力量,将自己以及身上的两个人用力推到了第一阶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石阶梯上!
嗡!
当他踏上由那些光点铺成的阶梯,一股温暖却磅礴的生命之力自脚底首灌!
这一股子力量飞快灌入他千疮百孔的身体里,并非真的可以治好,只像是给他身体外面套上一层坚韧的薄膜,用强力黏住了这快崩溃的躯壳,那锥心刺骨的痛苦减轻了许多,更有一种强大的撑持力量涌进!
“啊——!”
凌尘发出一声带着痛苦又带了解脱的嘶吼声,借着这一道从无到有的力量,他猛地站起身来!
“走!”
他再次怒吼,不再顾及自己脚下的位置,也不再在乎自己的身体所承受的极限,他背着澹台梦,扛着柳无咎,踏着柔软的星梯,一阶,一阶,向着祭坛之上那道唯一生门,乳白的光门,发起最后也是最疯狂的冲刺!
一串串光点在他脚下流淌,仿佛是在托举着他这个沉重的步伐,阶梯左右的晶石巨柱高高耸立在阶梯两侧,巨柱顶点上那道光芒在随着他攀登的时候越发地亮了,仿佛是在为他这背负着同伴的亡命攀登给予欢呼呐喊,又似乎是在对他无声地呐喊着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祭坛顶端的光门,其光芒似乎出现细微闪烁。
时间,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