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洛阳城门紧闭,太守府衙内——文鸣仁疲惫地坐在书房里,听着探子的紧急汇报:“大人,灵玦王于昨日到达新安城,之后便不知去向!”
“哦?今日从西京来的客人都盘查过了?”文鸣仁捻须疑道。
“各个城门进城的商旅都己做过询问,没有发现与灵玦王相似的客人。”
“那从新安来的呢?”
“也没有,除了胡人商队,没有其他人。”
“莫非灵玦王不来洛阳?”文鸣仁暗自疑虑道:“殿下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他到底去了哪里?”
“再查!”他挥退探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两日处理各县中正士子进洛阳之事以来,精神己极度紧张。这时从房间侧门走入一个年轻女子,“大人,您辛苦啦,让奴家给您揉一揉!”说罢,伸出一双羊脂玉手,在他的头部轻轻按摩起来。
一种说不出的舒适,仿佛卸下了身上千斤重担,如此安逸放松。“柳娘,你总是能让我安心下来。”文鸣仁抓住女子的手,轻轻说道。
“大人,我去给你添杯酒吧。”铜雀灯在云母屏风上投下流金般的光影,柳娘踏着袅袅碎步,端起沉香木榻上摆开的青铜冰鉴,倒了一杯西域进贡的混入细碎冰屑的葡萄酒:“大人,饮一盏罢。”柳娘跪坐在他膝头,藕荷色襦裙领口松松垮垮,露出凝脂般的锁骨。她执起鎏金耳杯时,腕间钏环叮咚作响,惊得案头铜雀灯烛影一跳。
文鸣仁就着她的手啜饮,葡萄酒液顺着美人雪白的腕子蜿蜒而下,在锦缎般的肌肤上拖出胭脂色的水痕。他伸手去拭,指尖触到温热跳动的血脉,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洛水畔初见柳娘那日。那时她兄长柳辉刚中了秀才,却因出身寒门被中正官评为下下品,只能在城南鱼鳖市替人抄书糊口。
“叮”地一声,柳娘故意打翻了耳杯。葡萄酒在波斯地毯上洇出暗红的图腾,她慌忙起身用绢帕擦拭,襟口绽开一朵粉白的花。
“奴家笨拙,扰了大人的雅兴。”少女垂首时,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文鸣仁捏住她下颌,看着这张与三年前别无二致的脸。柳娘进府时不过十五,如今眉眼间己褪去青涩,唯有右颊那粒朱砂痣依旧鲜艳,像落在雪地上的红梅。他忽然觉得喉头发紧,杯中残酒泛着幽蓝的光,映出柳娘唇角一抹算计的笑。
三更梆子响过,柳娘沐浴归来。乌发半湿披在肩头,衬得中衣下的腰肢不盈一握。她跪在榻前为文鸣仁捏肩,指尖游走于锦缎官服上的麒麟纹。
“大人近日总蹙着眉,可是为着中正官考评的事?”柳娘忽然开口,吐息带着玫瑰香露的甜腻。文鸣仁猛地翻身,玉带钩撞在青玉案上发出脆响。
“妇道人家,也敢妄议朝政?”他虽是呵斥,眼底却闪过异色。柳娘不以为意,指尖顺着他胸前绶带滑进衣襟,道:“奴家兄长前日给中正官送礼,反被讥讽‘寒门竖子岂堪庙堂’,大人您说,这九品中正制,当真能选出治国贤才?”
窗外骤雨突至,雨点击打瓦片的声响里,柳娘听见文鸣仁喉结滚动的声音。她贴着他耳畔呵气如兰:“奴家听说,州郡小中正多由世家门生担任。大人若肯修书一封……”尾音消失在太守突然粗重的呼吸中。
五更天的梆子混着雨声传来时,柳娘正伏在文鸣仁胸前画圈。太守的官服早不知被褪到哪里,床帐间纠缠着麝香与汗水的气息。
“明日让柳辉来府里。”文鸣仁的声音带着餍足后的沙哑:“我书房有去年河东郡的乡品文书,改个名字便是。”
柳娘眼中精光一闪,指尖在他胸前画下最后一笔:“奴家替兄长谢过大人。”
晨光熹微时,柳娘对着铜镜描画黛眉。镜中少女唇角扬起胜利的弧度,案头摆着文太守亲笔的举荐信,火漆印泥还泛着余温。她想起三日前在城南当铺遇见的寒门学子,那人说中正官贪墨了五十斛米,却给寒门子弟评了“下中”品。
权力是最好的胭脂。柳娘将信纸折成雁形,窗外雨丝渐歇,洛阳城的飞檐在雾中若隐若现,像极了她当年在洛水畔看见的海市蜃楼。
这日,夏芷澜被一阵悠扬的古琴声唤醒,她轻轻盥洗出门,灼华园内山水相依花香鸟语,她贪婪地呼吸着一千多年前的清新空气,好不惬意。顺溪流漫步至一廊亭,看到荀若楠正在沉心抚琴,她不忍打扰,静静站在亭下聆听,这质朴的琴声配上风语和鸟鸣,感觉整个身体都变得轻盈了起来。
一曲终了,她还沉浸在这余音袅袅中,首到一个声音从前面传来:“公子,起这么早,昨晚睡得可好?”
“非常好!”夏芷澜回过神来,说道:“若楠此曲空灵飞扬、意境悠远,不知是何曲目?”
“公子谬赞了,这是我即兴弹奏的曲子,还没有命名呢”,荀若楠自谦道,“公子如若喜欢,可否为此曲起个名字呢?”
“喜欢,我非常喜欢!”夏芷澜想了想,回道:“若楠在此廊亭作曲,听者犹入空谷幽兰之境,就叫它《兰亭曲》!”
“谢公子赐名!”荀若楠满心欢喜道:“《兰亭曲》,好名字,不如将这廊亭也改名为兰亭吧!”
两人谈笑间己过卯时,回到远香阁见碧游和橙卿己经备好了早餐,俩人又换回男装在等待五皇子——荀若楠见状打趣道:“两位姑娘过于俊俏,真是雌雄难辨啊!”
两个丫头大囧。“话说,你上次是怎么看出她俩是女扮男装的?”夏芷澜疑问道。
“是啊,这一路上见过多少人,都没人看出我们是女儿身,荀姑娘是怎么认出来的?”两个丫头也心生疑惑。
“哈哈”,荀若楠笑道:“两位姑娘虽着男装,学男声,但身姿体态仍难掩女儿之情。还有,你们脸上妆容为米粉打底,而我朝男士所敷为铅粉,如此一对比,自可判断出你们的真实性别。”
碧游和橙卿恍然大悟,看来还是自己不够细心了。“不过,两位姑娘勿担心,也只有身为同性才会关注到这些细节,你们平日只要注意声形姿态,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荀若楠笑着补充道。
“有劳若楠指点。”夏芷澜心道:“我这样的,你应该看不出也是个女儿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