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罢纷纷西散而去,不一会儿二十几人走得干干净净,场上只剩头目和夏芷澜他们西人。
让两个丫头将头目绑上,安全起见,夏芷澜将散落的长刀收起来,扔进了山路边的湖泊里。然后才将头目推进马车,唤小二赶紧开拔,以免有人又追上来。
车厢内,西人面面相觑,头目不知道夏芷澜要对他做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求饶,千万不要拉他去见官,不然以后再也见不到家里的七旬老母了……说到动情处,竟然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
“停!停!停!”夏芷澜拦住道:“要我不送你见官也可以,你给我说说,你们为什么要去劫道?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吗?”
“公子我们也是没办法啊!我原本是颍阳县小揽村一农民,平时就自己种地养猪,猪养大了也会杀来去县里卖,半年前县里来了一个高县令,说我们村地下有铁矿,就把我们的地给圈了起来不让人种了,最开始他说给我们安置了新的田地,可是却一首没有兑现,后来我们去县衙找他理论,他就将我们全赶了出来,还给我们扣上流民的帽子!原来他就是白占我们的地,根本就没打算补偿我们!我们只能举家进山,靠采猎活到现在,可是我们本来就只会种地的,不会打猎啊,老母都七十多岁了,撑到现在实在撑不下去了,就纠集了村里一些青壮汉子,想铤而走险劫个道……”
“小二哥,你上个月跑洛阳也是走的这条路?”夏芷澜朝外面问道。
“是的,公子。”
“可曾有见过他们?”
“没有。”
夏芷澜定睛看着头目,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公子,我叫肖帮,我对天发誓,我所说的句句属实,如有隐瞒,叫我全家都不得好死!”
“肖帮?你应该去弹琴而不是杀猪啊!”夏芷澜心想。但是细细回忆起这帮劫匪的样子,又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病容的屠户,说道:“你若所言属实,我会替你讨回一个公道!”
“公子,你是?”
“不要问那么多!”碧游打断道:“你最好不要打听我们家公子身份,我们公子向来说到做到!”
“给他松绑吧!”屠户先是一脸惊愕,而后满眼感激,看到这公子临危不乱气度不凡,想必定是权贵子弟,急忙磕头道:“感谢公子!我肖帮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今日误绑了公子,还蒙公子大度原谅小人并为小人做主,小人真是该死!”说罢,还抬手打自己嘴巴子。
夏芷澜赶紧拦住他,沉声道:“肖兄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虽然被逼上山,但是也不能知法犯法啊。”说罢,让橙卿取了二十两金给他,接着道:“这些银子你拿回去分给同村的弟兄,你们再去买些别的田地,或者做些小买卖也好,总之不要再做劫匪了。同时要记住,收集这次田地被强占,以及那高县令迫害你们的证据,等我回来给你们主持公道。”
“谢公子大恩大德,小人一定遵守国法,等公子回来!”肖帮泪涕横流长跪不起。
此时马车己行去了十余里,夏芷澜放屠户下车后,心中百感交集,原来太平时代都有官逼民反,百姓生活艰难啊!
林中深处,一个黑甲骑士低声朝前面立马之人问道:“头儿,此人如何处置?”
领头之人做出一副手刀脖子的动作:“和其他人一样,做干净点!”
听罢,黑甲骑士立刻调转马头,朝肖帮回程的路上奔驰而去。不多久,就看见一个瘦长的人哼着小曲唱着歌,兴高采烈地走在小路上。黑甲人蹬了一下马镫,加速冲了上去!
肖帮感觉身后有一股疾风吹来,马上跳进路边的树林中,幸而躲过了背后刺来的长剑,他一脸惊愕,大声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金子你有命拿,没命花!”说罢,黑甲人跳下马来,挥剑朝肖帮砍去。
肖帮勉强躲过了两剑,可他只是一介屠夫,哪里懂得武艺和搏斗,几招过后,他己被黑甲人刺得浑身是伤。他将银两护在胸口,大叫道:“我都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那你下去问阎王吧!”黑甲人一剑刺穿肖帮的下腹,又一脚将其踢入湖中,看着他的身体慢慢下沉,说道:“谁叫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曾夫子!”秘书监内,五皇子的老管家在崇文阁门口轻唤着。
“您是?”曾夫子身着素色襦裙,腰系玉带,步履轻盈地走出阁楼,问道。
“夫子,我乃灵玦王府佟管家,奉殿下之命给您送东西来了。”说罢,管家恭恭敬敬将一副卷轴交到曾夫子手上,就告辞了。
曾夫子转身回屋内,小心翼翼地打开卷轴,一首长诗从眼前慢慢展开来:
把酒问月——故人曾静姝予问之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是五殿下上次未做完的诗!曾夫子叹道,“又是一首浪漫飘逸的绝句!”
“只是五殿下为何称我为故人?他年纪轻轻怎会有如此深刻的人生感悟?”
暮色漫过书房槛窗时,曾夫子的指尖仍停在诗笺末句的“今人不见古时月”上。墨迹洇着龙涎香,是皇宫特有的松烟墨。她望着窗外被秋风揉碎的月光,忽又想起三日前就在此阁,那位身着玄衣的青年皇子曾指着天边孤月问她:“夫子说月华千年如一,可若千年后有人望此月,可会念起今夜观月之人?”
砚台里的墨汁早己凝成冰纹,她却执笔蘸了又蘸,终究没在诗笺上落下半点评注。五皇子的诗句在她唇齿间转了三转,忽化作殿下在太极殿醉吟《将进酒》的模样——那种英姿飒爽,那样意气风发,何不是她内心期望自己的样子?
烛芯爆出灯花时,曾夫子终于提笔在素笺写下:殿下若问月,当照白鹭洲。白鹭洲是寒门学子聚居之地,她想告诉他,真正的月光从不在琼楼玉宇间流转,而在青衫磊落的襟怀。可墨迹将干时,又匆匆揉成团塞进袖中——有些光,终究要借他人之眼才能看得真切。
她叹了一口气,透过窗户看到皓月当空皎皎如珠,不禁生出一丝挂念:五殿下这一路上可好?
脑海刚闪出这个念头,曾夫子马上被自己吓了一跳,我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