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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并未如约驱散黑暗。
第三天的曙光，被一片从地平线尽头蔓延而来的、由钢铁与杀意凝聚而成的阴云所吞噬，只在天边投下了一抹病态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暗红色。
“创世纪绿洲”的城墙之上，死一般的寂静。每一个守卫者，无论是身经百战的民兵老兵，还是刚刚拿起武器不久的新兵，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最先传来的，不是喊杀声，而是一种低沉的、富有节奏感的、如同无数巨大心脏在同步搏动般的轰鸣。
“嗡——嗡——嗡——”
那声音不似“荒骨部落”的战鼓那般狂野，却带着一种更加令人心悸的、属于工业时代的冰冷与无情。它仿佛在宣告，一部精准、高效、且只为毁灭而生的庞大机器，己经启动。
紧接着，大地开始微微颤抖。起初，那颤抖如同最轻微的脉动，但很快，便演变为一场低频的、持续不断的地震，让城墙上堆砌的沙袋簌簌落下灰尘，让每一个人的牙齿都开始不自觉地打颤。
地平线上，那道黑色的线，出现了。
它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稳定地向着绿洲的方向推进、变粗、延展，最终，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中，化作了一片一望无际的、由黑色钢铁与扬起尘土所组成的毁灭浪潮。
“我的老天爷……”阿铁喃喃自语，他那双因为常年打铁而布满老茧的手，此刻竟有些微微颤抖。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属于工匠的、面对着压倒性工业力量时的本能战栗与……不甘。
为首的，是数十台如同黑色毒蝎般的“刀锋”型突击车。它们低矮的底盘上，六个独立的悬挂轮胎让它们能够轻松碾过废土上崎岖的地形。车身由厚重的、倾斜的合金装甲构成，上面布满了狰狞的铆钉和复杂的散热管线。最致命的，是它们车顶那座可以360度高速旋转的能量机枪炮塔，此刻，炮塔上那幽蓝色的能量指示灯，如同恶魔的眼睛，在昏暗的晨光中闪烁着无情的寒芒。
在突击车的侧翼与后方，是数量多到令人绝望的步兵方阵。
那不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步伐整齐，队列森严，如同从同一条生产线上走下来的杀戮人偶。外围的，是数百名身穿黑色制式装卸，手持统一规格火药步枪的“仆从军”。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对上级命令的绝对服从。他们是战争的消耗品，是为主力部队吸收伤害、清扫障碍的血肉屏障。
而在军阵的核心，那两百名齿轮城的骄傲——“齿轮武士”，正迈着沉重的、让大地为之震颤的步伐。他们每一个都如同小型的钢铁巨人，身体的大部分都己经被闪烁着黄铜与银白色光泽的机械义体所取代。蒸汽从他们背后的动力背包中嘶嘶泄出，义眼中跳动着猩红色的数据流。他们手中所持的，是造型奇特的能量斧和高斯步枪，那是足以将任何血肉之躯瞬间蒸发的恐怖利器。
这是一支军队。
一支与“荒-骨部落”那种依靠原始与血腥崇拜凝聚起来的匪帮，有着本质区别的、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化军队。
他们的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威慑力。
他们的秩序，比任何混乱都更让人感到恐惧。
“指挥官，”老伊万的声音干涩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狡黠与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深深的恐惧，“是‘惩戒军团’……是齿轮城最精锐的野战部队，由‘铁砧’亲自率领。我……我曾经在‘枯骨沙漠’远远地见过一次他们‘平定’一个不听话的聚落……他们甚至没有冲锋，只是用火力，就将那个有上千人的聚落，从废土上彻底抹去……我们……”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中的绝望，己经传染给了周围的每一个人。
就在这时，那支庞大的钢铁军团，在距离绿洲城墙约一公里外，缓缓地停了下来。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被一个统一的意志所操控，没有丝毫的杂音。
这种无声的压迫感，甚至比千军万马的冲锋，更让人喘不过气。
军阵，如同摩西分海般，缓缓地向两侧分开，让出了一条宽阔的中央通道。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知道，真正的大恐怖，即将来临。
“嘎吱——嘎吱——”
一阵阵令人牙酸到极致的金属摩擦声，从军阵后方传来。两辆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巨型牵引车，正拖拽着一个庞大到超乎想象的钢铁造物，缓缓地向前。
那是一门炮。
一门仅仅是出现在视野中，就足以将所有希望都碾碎的……攻城巨炮！
它的炮身漆黑如墨，长达二十余米，复杂的能量回路如同蓝色的血管般，在炮身上缓缓亮起。它的炮座，比一辆重型卡车还要巨大，上面站满了如同蚂蚁般忙碌的齿轮城技工，他们正在进行着最后的充能与校准。
那黑洞洞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巨型炮口，在数十个齿轮的联动下，缓缓抬起，如同地狱巨兽睁开的独眼，跨越了一公里的距离，遥遥地，锁定了“创世纪绿洲”那座在它面前显得如此渺小的城墙。
“‘地狱咆哮者-III型’战略攻城炮……”核心控制室内，“蓝图”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数据之外的波动——那是一种混杂了凝重与……一丝对于纯粹暴力美学的、属于工程师的惊叹，“指挥官，它的能量级别，己经超出了我们‘守护者’一型城墙的设计防御上限。根据模型推演，在不考虑能量偏导力场的情况下，一炮，足以在主墙体上造成超过十米的结构性缺口。三炮之内，我们的防线将彻底崩溃。”
城墙之上，阿铁死死地瞪着那尊巨炮，他感觉自己作为一个铁匠的骄傲，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那是他穷尽一生也无法理解、更无法复制的、代表着旧世界巅峰工业力量的……怪物。
“完了……我们完了……”一名年轻的民兵队员丢掉了手中的长矛，瘫坐在地，眼神中充满了崩溃的绝望。
然而，苏哲的脸上，依旧平静如水。
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尊巨兽，那双深邃的眸子中，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如同超级计算机般飞速运转的、冰冷的计算与决然。
他知道，恐惧毫无用处。
从他决定与“齿轮城”为敌的那一刻起，他就己经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战争，从来都不是请客吃饭。
他缓缓抬起手，对着通讯器，下达了简洁的命令。
“所有单位，进入最高战备状态。等待我的指令。”
他的声音，通过城墙上每一个扩音器，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守卫者的耳中。那平静的语调，如同定海神针，奇迹般地安抚了那濒临崩溃的士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哨塔之上，那个在毁灭浪潮面前，依旧身形挺拔的领袖。
远方，军阵之中，齿轮城百夫长“铁砧”那包裹在钢铁中的手臂，重重挥下。
审判的时刻，终于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