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周六傍晚，华灯初上。
赵铁柱站在自己那一百八十多平的江景豪宅空旷的客厅里，对着穿衣镜左照右照。镜子里的人，上身一件优衣库的纯棉T恤，下身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上一双国产运动鞋。全身上下加起来，估计不超过三百块。
“嗯，不错，够低调，够朴素，完美符合一个'混得不怎么样'的毕业生形象。”赵铁柱满意地点点头，抓起桌上那部屏幕碎了好几道裂痕的旧款国产手机，揣进兜里。
至于那块刚买没多久、能亮瞎人眼的百达翡丽，还有那辆停在地下车库、泛着幽光的兰博基尼Aventador的钥匙，他连看都没看一眼。用他的话说：“哥是去砸场子的，不是去炫富的。先抑后扬，懂不懂？得给足他们表演的空间，不然这戏唱不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赵铁柱哼着小曲，溜达出了小区，在路边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凯旋大酒店。"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从这个高档小区出来的，打扮得这么"接地气"的，还真不多见。
凯旋大酒店，本市有名的五星级酒店之一，金碧辉煌，气派非凡。光是门口那旋转门，都做得跟皇宫大门似的。出租车在酒店门前稳稳停下，赵铁柱付了车钱，施施然地走了下来。
门口的迎宾小姐姐倒是训练有素，尽管赵铁柱的穿着与这里的奢华氛围格格不入，依旧保持着职业的微笑："先生您好，欢迎光临凯旋大酒店。"
"同学会，三楼宴会厅。"赵铁柱言简意赅。
"好的先生，这边请。"
刚走到电梯口，就听到旁边传来几声略带夸张的招呼。
"哎哟，这不是张伟吗？稀客啊！你小子现在可是大老板了，听说公司都要上市了？"
"哪里哪里，王总你才厉害，上个月刚在夏威夷买了套海景别墅吧？改天带兄弟们去开开眼啊！"
赵铁柱循声望去，只见几个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手腕上不是大金表就是名牌手串的男女正聚在一起商业互吹。他认出其中几个确实是大学同学，不过当年可没现在这么"成功人士"的派头。
那几个人也注意到了赵铁柱，其中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当年学习委员出身，如今腆着个小肚腩的男人推了推眼镜，迟疑地问道："你是……赵铁柱？"
"周扒皮，好久不见。"赵铁柱笑着打了个招呼。这学习委员姓周，当年因为特别喜欢在自习室占座，还帮着老师点名，被大家戏称为"周扒皮"。
周扒皮，哦不，现在应该叫周经理了，听赵铁柱还叫他以前的外号，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被职业性的笑容掩盖："是铁柱啊，真是好久不见了。你也来参加同学会？"他的目光在赵铁柱身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二手货的价值。
旁边一个穿着紧身连衣裙，画着精致浓妆，当年姿色平平如今却"二次发育"得颇为傲人的女同学也凑了过来，娇滴滴地说道："铁柱，你可真是一点没变啊，还是那么……朴素。"她特意在"朴素"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掩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引得周围几人一阵附和的轻笑。
赵铁柱不以为意，依旧笑眯眯的："是啊，不像你们，一个个都功成名就，光彩照人。"
众人听他这么说，脸上都露出了受用的表情，仿佛赵铁柱的"朴素"更加反衬出他们的"成功"。
"行了行了，都别在门口站着了，赶紧上去吧，范统他们估计都等急了。"周经理招呼一声，率先走进了电梯。
赵铁柱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三楼宴会厅门口，范统正挺着他那标志性的啤酒肚，唾沫横飞地跟几个同学吹嘘着什么。他今天穿了一身阿玛尼的休闲西装，脖子上挂着条比小拇指还粗的金链子，手腕上戴着块明晃晃的劳力士金表，暴发户的气息隔着八丈远都能闻到。
看到赵铁柱进来，范统眼睛一亮，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一把搂住赵铁柱的肩膀，大声道："哎呀，铁柱！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小子贵人多忘事，把我们这些老同学都给忘了呢！"
他嘴上说着客气话，那只搭在赵铁柱肩膀上的手却暗暗用力捏了捏，似乎想试试赵铁柱身上有没有什么"硬货"。结果自然是失望了，除了几根排骨，啥也没有。
"饭桶你亲自打电话，我哪敢不来啊。"赵铁柱笑呵呵地说道，顺便不动声色地挣脱了他的胳膊。
"铁柱还是这么会说话！"范统哈哈大笑，然后压低声音，用一种"我懂你"的眼神看着赵铁柱，"怎么样，最近在哪发财啊？兄弟我路子广，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能帮的我一定帮！"
赵铁柱心想，我要说我在家数钱玩，你信吗？
"嗐，瞎混呗，先进去找个地方坐。"赵铁柱打了个哈哈，不想跟他多纠缠。
宴会厅里己经坐了不少人，粗略一看，大概有三西十号，男男女女，几乎都打扮得人模狗样。
大厅中央摆着十几张铺着洁白桌布的圆桌，上面摆满了精致的餐具和高脚杯。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水味、酒精味以及成功人士身上特有的"铜臭味"。
范统似乎特意给赵铁柱安排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同桌的几个人也都是当年在班里不太起眼，如今看着也依旧"朴素"的同学。
大家见面寒暄几句，便各自低头玩手机，气氛略显尴尬。
而范统他们那一桌，则众星捧月般地围坐着几个"成功人士"，其中就有当年的系花李曼妮。
几年不见，李曼妮倒是保养得不错，依旧有几分姿色，只是眼角眉梢多了几分世故和傲气。她正被几个男同学围着，巧笑嫣然，时不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享受着众人的恭维。
席间的谈资，无非就是谁谁谁又换了什么豪车，谁谁谁又在哪买了别墅，谁家的孩子上了哪个国际学校，谁的老公又升了什么官。每个人都在极力展示自己光鲜的一面，生怕被别人比下去。
赵铁柱坐在角落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同桌的人聊着，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众生百态。
他发现，有些人明明兜里没几个钢镚，却非要打肿脸充胖子，点菜时专挑贵的点，喝酒时非洋酒不喝，说话时嗓门比谁都大，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他们内心的自卑。
"铁柱，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觉得跟我们这些俗人没什么共同语言啊？"范统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酒气，眼神却依旧精明。
"哪能啊，听你们聊得这么精彩，我都插不上嘴。"赵铁柱憨厚地笑了笑。
"哎，铁柱，不是我说你，你也该好好规划规划自己的人生了。你看咱们班这些同学，哪个不比你混得好？男人嘛，还是得有事业心。
你要是实在找不到好工作，我公司最近正好缺个司机，要不你来试试？工资待遇好商量，五险一金肯定给你交上！"范统拍着胸脯，一副"我为你操碎了心"的表情。
周围几个人听到这话，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他们都等着看赵铁柱会是什么反应，是感激涕零，还是羞愧难当？
赵铁柱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说道："饭桶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过，我这人懒散惯了，怕是干不好司机这么重要的活儿。万一不小心把你那奥迪A6给刮了蹭了，我可赔不起啊。"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范统的脸色微微一僵。他总觉得赵铁柱这话里有话，但又抓不住什么把柄。
"哼，不识抬举。"范统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悻悻地走开了。
赵铁柱看着范统的背影，嘴角动了动，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