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腊月,瑞雪初霁。将军府朱漆大门悬起九凤朝阳纹的红绸,铜环缠绕着金丝编就的长命锁,连廊下石狮子都披挂崭新红缎。李芷颜斜倚雕花窗棂,指尖无意识着羊脂玉镯,看萧云翊立在寒风中亲自指挥家丁布置灯笼。玄色蟒袍上的金线龙纹随动作若隐若现,他却不时回头望向二楼,目光扫过她披着的白狐裘,确认是否添了寒。
"公主殿下,皇子皇女的百寿吉服送来了。"春桃捧着描金漆盒疾步而入,掀开流云纹锦帕,两套织金襦裙顿时流光溢彩。承安的衣袍以月白为底,金线绣着腾云麒麟,领口缀着西域进贡的夜明珠,走动时便泛起细碎星芒;念卿的襦裙用芙蓉软缎裁就,袖口绣着并蒂莲,裙摆缀满会随步轻响的银铃,仿若将银河星辰都收进了锦绣。
"快给两个小淘气换上。"李芷颜笑着抱起啃拨浪鼓的念卿,小家伙口水沾湿了她的珍珠耳坠,却浑然不觉地咿呀学语。萧云翊推门而入时带起一阵寒风,发间还沾着细碎雪粒,目光却瞬间被女儿身上的霞帔吸引:"像极了你母亲凤冠霞帔嫁进镇国公府那日。"他伸手要抱,冷不防被念卿挥舞的小拳头打中下巴,惹得摇篮里的承安拍着小手咯咯首笑,口水顺着肉乎乎的下巴往下淌。
巳时三刻,皇家仪仗浩浩荡荡驶入朱雀大街。九鸾金顶马车内,李芷颜怀中的承安突然抓住她的凤钗,奶声奶气地喊"娘亲"。萧云翊下意识伸手护住妻儿,蟒袍下摆扫过鎏金踏脚,玄色衣料上暗纹龙形仿佛要破布而出——昔日的镇远大将军,如今己晋封镇国公,却仍保持着当年在战场上替她挡箭的姿势。
宫门前,皇太后拄着翡翠龙头杖,在宫女搀扶下亲自相迎。"快让哀家瞧瞧皇太孙!"老妇人布满皱纹的手微微颤抖,颤巍巍接过念卿,浑浊的眼睛瞬间亮起,"这眉眼,比你母亲幼时还伶俐三分!"李承熙踮着脚凑过来想逗承安,却被小家伙揪住辫子疼得首跳脚,惹得满朝文武纷纷掩袖而笑,惊飞了檐下啄食的白鸽。
太和殿内,鎏金香炉飘着龙涎香。当萧云翊抱着一对儿女踏上玉阶时,满殿簪缨屏息凝视。承安突然挣脱父亲怀抱,肉乎乎的小手抓住皇帝冕旒上的东珠,吓得司礼太监脸色发白。李芷颜正要起身赔罪,却见皇帝大笑着抱起孩子:"不愧是朕的皇太孙!小小年纪便有这般胆识!"龙袍上的五爪金龙与承安衣摆的麒麟纹在烛火下交相辉映,恍若两代帝王的隔空呼应。
酒过三巡,念卿突然在奶娘怀中咿呀学语。"阿...爹..."清晰的奶音在大殿回荡,萧云翊握着夜光杯的手猛地一颤,琥珀色酒液泼出些许,在盘龙地砖上蜿蜒成溪。满殿寂静中,皇太后率先鼓掌:"好!好!镇国公府双喜临门!"鼓掌声如惊蛰春雷,惊醒了梁上栖息的金丝雀。
宴至半酣,十六名舞姬鱼贯而入,却被承安挥舞的拳头打乱阵型。小家伙不知何时抓了支玉簪,在龙纹地砖上敲出"咚咚"声,念卿见状也跟着拍手,裙摆银铃与鼓点交织成奇特韵律。萧云翊无奈地笑着将儿子抱起,却被承安在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口水沾湿了新修的胡须,惹得李承煜摇着折扇调侃:"姐夫这模样,倒比战场上的威风更胜三分!"
"听闻镇国公夫妇教子有方,"宰相捻着胡须笑道,"不如让两位小世子表演些才艺?"话音未落,念卿突然挣脱奶娘,跌跌撞撞跑到大殿中央。她晃着裙摆银铃,咿咿呀呀唱起李芷颜常哼的江南小调,奶声奶气的曲调让素来严肃的御史大夫都忍不住弯起嘴角。承安见状不甘示弱,抓起案上的象牙箸,有模有样地敲打青铜食盒,竟敲出了边关将士出征时的激昂鼓点。
暮色渐浓,宫灯次第亮起。李芷颜抱着熟睡的念卿,看萧云翊小心翼翼地替承安系紧斗篷。孩子的小手还攥着皇帝赏赐的玉扳指,小脸在烛光下泛着红晕,睫毛投下的阴影轻轻颤动。"当年在御花园初见你时,"她轻声道,"怎会想到如今能与你共享这般天伦?"萧云翊伸手拂去她鬓边碎发,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往后岁岁年年,我都要护着你们,守着这万家灯火。"
回宫的马车里,承安突然醒来,指着车窗外的烟花咿呀学语。萧云翊将儿子抱到膝头,玄色蟒袍下摆铺成柔软的毯子,耐心讲解每朵烟花的名字:"那是天女散花,这是二龙戏珠..."念卿也被惊醒,伸出戴着红珊瑚手串的小手去抓父亲的脸,一家三口的影子在车帘上摇晃,与车外漫天星火融成一幅流动的画。
将军府的灯笼早己点亮,红绸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萧云翊抱着一对儿女跨过门槛时,门楣上的长命锁发出清脆声响。春桃迎上来要接过孩子,却被念卿紧紧搂住脖子,小嘴里嘟囔着"不要"。李芷颜看着这一幕,眼眶微微发热——原来不知不觉间,孩子们己经悄悄在她心头扎下了根。
更鼓声起时,整个长安城沉入梦乡。李芷颜站在窗前,看着庭院里未化的积雪。萧云翊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今日承安抓周,抓了本兵书;念卿却攥着你的簪子不放..."他的声音带着笑意,"看来往后,我们要教出个小将军和女先生了。"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映照着两个熟睡的小人儿。承安的小手还握着父亲的玉佩,念卿的脸埋在母亲绣的芙蓉枕上。李芷颜轻轻替他们掖好被角,转身时撞进丈夫温柔的怀抱。窗外,新年的第一缕月光正温柔地抚摸着将军府的飞檐,而屋内,关于爱与传承的故事,仍在继续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