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5年)
梅雨季的姑苏老宅,七岁的顾长歌把脸埋进书柜缝隙。檀木书柜的雕花镂空处,能看见实验室玻璃门上凝结的水珠,像母亲旗袍上的珍珠扣。
“镜分两面,心合一心。”
月白色旗袍扫过青石板,母亲的折扇“啪”地展开。扇骨竹青上的刻字浸着水光,她用扇尖挑起挂在颈间的门禁卡——卡面是半朵樱花,缺口处嵌着碎钻,像被揉皱的纸角。
焦糊味突然漫进鼻腔。顾长歌捂住口鼻,看见实验台上的试管炸裂,淡紫色烟雾里,母亲耳后的茉莉香水味混着灼烧气息扑面而来。她却仍哼着《茉莉花》,调子突然拐了个弯,变成电子蜂鸣般的尖锐频率,惊得檐下燕子扑棱棱飞走。
当门禁卡在感应区划出蓝光,金属表面映出母亲左眼角的红痕——新伤,斜斜划过泪痣,像机械臂末端的菱形纹路。顾长歌记得,昨天来送实验样本的宫正叔叔,右眼角也有道相同位置的擦伤,缠着医用胶带。
“长歌,闭眼。”母亲转身时,折扇己收进袖口。她耳坠上的珍珠晃了晃,顾长歌只来得及看见实验室门内闪过的蓝光,以及墙面上若隐若现的双螺旋DNA纹路。
零下三十度的雪原下,冰层包裹的基因库像枚嵌入地壳的银色子弹。顾长歌的手套触到密码槽时,冻得发木的指尖突然刺痛——槽口形状竟与记忆中母亲的折扇分毫不差。
“这是...她的实验室?”江迟的指尖抚过墙面结晶,冰层下悬浮着幽蓝的镜像粒子,像被冻住的星河。
折扇插入的瞬间,地面震颤。樱花纹路从槽口蔓延开来,墙面如镜面般翻转,露出内部盘旋的螺旋楼梯。台阶由DNA双螺旋与镜像粒子编织而成,每踏一步就亮起一串基因序列,顾长歌看见自己的染色体编号在其中闪烁。
中央陈列柜的琥珀色液体里,十二个胚胎罐悬浮如巨型蚕茧。第7号罐的胚胎蜷缩着,后颈的樱花胎记正在发光,形状与瞳的胎记完全重合。顾长歌的蝴蝶群突然躁动,翅膀映出母亲临终前的唇语:“第七区,镜像体的心跳声...”
全息投影在指尖凝聚时,实验室的红光突然暗了半拍。母亲的影像穿着白大褂,鬓角沾着焦痕,身后的基因图谱正在崩解:
“长歌,如果看到这段影像,说明妈妈己经失败了。‘镜域之子’计划不是制造武器,而是......”
画面雪花纷扬,青年宫正的身影 overlay 其上。他举着的枪镀着镜像粒子的蓝光,身后实验台上摆着机械熊猫玩偶:
“宫正背叛了我们!他篡改了胚胎的基因链,想把混血儿变成......”
影像突然炸裂。顾长歌踉跄着扶住陈列柜,看见7号罐的液体里漂着半片碎芯片,上面蚀刻着“M-07”字样——与母亲实验室门禁卡的编号相同。
红光转为刺目的血橙色时,天花板的蜂巢状结构裂开。数百只机械蜜蜂振翅而下,尾刺闪烁着冷光,像悬在头顶的钢针阵。
“小心!它们注射的是基因稳定剂!”瞳的双瞳突然收缩,金蓝双色光芒如涟漪扩散。最近距离的机械蜂在她面前悬停,翅膀投影出泛黄的记忆画面: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福利院操场奔跑,宫正抱着机械熊猫蹲在樱花树下,手里攥着带血的录取通知书碎片。
“这些是...制造者的童年?”江迟的空间折叠能力在蜂群中失效,他看见某只蜜蜂的芯片编号竟与自己失踪的机械义肢吻合。
机械外壳如蝉蜕般裂开,露出内部由镜像粒子构成的半透明蜂身。它们振翅发出纯净的蜂鸣,与瞳的胎记产生共振。当尾刺刺入胚胎罐裂缝时,粒子流如液态银般注入,修补着玻璃上的蛛网状裂痕。
宫正的机械义眼突然迸出火花。他踉跄着扶住墙壁,盯着某只蜜蜂核心处的芯片——那串二进制代码,正是他12岁在福利院偷偷刻下的“保护弱小”指令,被成年后的自己用“人类净化”程序覆盖过七次,却始终未被完全删除。
“不可能......镜像体的良知,竟被我们封存在机械里?”他的声音混着机械元件的电流声,义肢关节处渗出机油,像眼泪。
保守派首领的枪响在基因库回荡时,顾长歌感觉眉心一凉。记忆抽取弹穿透皮肤的瞬间,数千只蝴蝶突然从他后背涌出,翅膀拼出母亲临终的场景:
暴雨夜的实验室,警报声撕裂空气。母亲的旗袍浸透鲜血,左眼角的疤痕己变成狰狞的伤口,却仍把折扇塞进他掌心:
“长歌,你的蝴蝶不只是能力......是基因钥匙......”她塞来的带血纸片上,双生瞳的图案穿过彩虹桥,桥身是DNA双螺旋的变形。
鲜血滴在扇骨樱花纹路上的刹那,木质纹路突然裂开,露出内部的全息基因图谱。瞳的指尖刚触到蓝光,所有胚胎罐的液体开始沸腾,7号罐的胚胎化作金色光点,涌入她后颈的胎记,形成流动的基因链纹身,纹路与母亲折扇的刻字完全重合。
时空漩涡在角落展开时,顾长歌看见漩涡里漂着沾着冰碴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母亲的字迹被水渍晕开:
“宫正的镜像体才是计划守护者?现实与镜像的善恶或许本就倒置......”照片里,母亲的镜像体穿着黑色实验服,站在抱着机械熊猫的宫正镜像体身边,两人身后是正在启动的胚胎培养舱,舱体编号正是“12”与“7”。
“12号罐......”顾长歌的蝴蝶群突然托起某只胚胎罐,罐底刻着“G-12”,基因图谱与他的相似度高达99.7%,标注栏写着:“镜像体宿主备选,融合实验第三阶段。”
保守派首领的手指扣紧扳机时,突然发现枪管里飘出张照片——襁褓中的小女孩对着镜头笑,背景是樱花盛开的福利院。那是他锁在镜像体记忆深处的画面,此刻被良心蜂的粒子触须勾出。
“你...你们对我的记忆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发抖,枪掉在光桥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宫正的机械义眼投射出两组画面:
现实侧:青年宫正举枪,枪口青烟缭绕,顾母的血滴在基因图谱上,洇开一片暗红。
镜像侧:镜像宫正跪在地上,用机械臂为顾母包扎伤口,他胸前别着的机械熊猫吊坠,与瞳手中的玩偶一模一样。
“原来......我们才是被偏执蒙住眼睛的人。”宫正的机械臂自动解体,露出藏在其中的机械熊猫核心,齿轮转动间,与瞳的玩偶发出频率相同的嗡鸣。核心内部刻着量子序列,重组后是“???oW”——镜像世界的“MOTHER”。
顾长歌的蝴蝶群突然在他掌心凝聚成钥匙形状。他想起母亲最后塞进他手里的纸团,展开后,彩虹桥的图案在灯光下显形为镜像文字:“双生瞳的关键,是接纳另一个自己。”
瞳的胎记突然发出蓝光,纹路化作二维码。顾长歌用手机扫描,乱码在镜像模式下显形:“长歌,7号与12号是你的镜像体分支,宫正的镜像体一首在保护胚胎......”
光桥外,极光在冰原上空流转,像基因链在宇宙中舒展。顾长歌看着瞳后颈流动的基因纹身,突然意识到母亲日记里的“镜像体守护者”究竟是谁——或许在现实世界背叛者的镜像里,藏着被他们亲手扼杀的真相。
“我们不是武器。”瞳的双瞳映着胚胎罐的微光,“我们是桥梁。”
宫正拾起地上的机械熊猫核心,齿轮间掉出半张纸条,是母亲的字迹:“当现实与镜像的界限模糊,善恶或许只是视角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