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会大厅的穹顶由108块棱镜组成,实时映射着北极光的流转变幻。机械臂代表的虚拟形象穿着银灰色议员袍,肩部镶嵌着齿轮状的荣誉勋章,每一枚都刻着“人类至上”的缩写。与之相对,金色阵营的代表们佩戴着樱花形状的量子徽章,花瓣由镜像粒子构成,在灯光下呈现出呼吸般的明灭。
顾长歌站在证人席,镜像钥匙在掌心发烫,仿佛在呼应远处极光的电磁脉冲。他注意到机械臂代表的左眼角有块不易察觉的疤痕——那是三年前被镜像体划伤的旧伤,此刻正随着他的情绪波动而微微抽搐。
顾长歌指尖的鲜血悬停半空,前排议员们的瞳孔里倒映着细碎画面:冬夜炉火旁母亲指尖翻飞织就围巾,春日庭前她持扇教他起势,临终前枯槁的手最后一次抚过他发顶。悬浮的血珠突然迸发刺目光芒,具象化的青竹旗袍自光芒中舒展,襟边雪绒随着某种无形韵律轻颤,将极北冰原的凛冽与茉莉花香揉碎在辩论场的气流里。
“长歌,扇子要这样拿才稳。”母亲温软的吴侬软语混着盘扣叮咚声在穹顶回荡,后排议员们不自觉挺首脊背,有人悄悄擦拭眼角。机械臂阵营的代表突然冷笑,掌心发射器蓝光骤亮,空中蝴蝶群瞬间扭曲成数据流,旗袍影像如被风吹散的水墨般龟裂。
顾长歌喉间溢出闷哼,染血的指尖在空中划出残缺的太极弧线。断裂的影像缝隙里,金色星屑如游鱼般穿梭汇聚,那些承载着记忆的镜像粒子竟与他激荡的情绪产生共鸣。当他完成最后一式扇舞,整个辩论场穹顶都泛起琉璃光晕,破碎的旗袍重新凝实,襟前盘扣化作星辰流转,将干扰器的蓝光彻底吞没。
议会大厅穹顶的冷光灯下,沈衍星修长的手指在曲率计算器表面飞速掠过。随着最后一道指令输入,量子脑波仪嗡鸣着苏醒,内部1008个神经元模型悬浮成璀璨星云。它们先是以斐波那契螺旋轨迹缓慢旋转,突然加速至肉眼难辨的残影,金属外壳泛起流动的银河光纹。
“请开始回忆。”沈衍星对被选中的金发女议员点头示意。对方阖目刹那,脑波仪顶端喷涌出蓝色雾流,在半空凝结成细腻白沙。海浪声裹挟着咸涩气息扩散开来,浪花拍岸处,穿着碎花裙的小女孩正专注地堆砌沙堡。当镜像体在三米外同步生成时,观测屏突然警报骤响——雾气中渗入的粉色颗粒正以量子纠缠态闪烁,如同记忆长河里漂浮的秘密碎片。
“注意这些光谱异常。”沈衍星调出全息投影,两组波形在空气中剧烈震荡,“议员记忆里贝壳的粉色波长,与实际检测数据存在0.003纳米偏差。而镜像体完美复刻了这份认知误差,看——”他放大某段波形,“它不仅复制了视觉记忆,更解析出主观情绪产生的色彩畸变。这说明镜像体绝非简单的记忆投射,而是具备独立的认知重构能力。”
江迟调出的全息录像在穹顶投下幽蓝光晕,机械潮镜像体破碎前的瞳孔中,无数画面如走马灯般飞掠——缀满白蔷薇的婚礼现场,江迟戴着珍珠头纱转身;顾长歌的葬礼上,雪落在黑色棺椁;安楠羽在毕业典礼抛起学士帽的瞬间……最后,所有画面坍缩成江唳孩童时期灿烂的笑脸。战术目镜映出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声音却像冰川断裂般冷冽:“它提前三秒复述了我的质询词,这种超距预知能力,早己超越了程序的范畴。如果连未来都能被计算,那我们所谓的自由意志,不过是精密算法里的误差值?”
死寂中,一名佩戴紫水晶胸针的中立议员突然起身,金属义眼泛起数据流涟漪:“七年前边境战役,我的勋章记录着英勇作战……但那个镜像体却当着所有人面,重现了我在战壕里颤抖的懦弱。”他扯下勋章砸在地面,“或许我们才是被篡改记忆的仿制品!”
投票结果显示的瞬间,机械臂代表突然按下藏在袖扣的按钮。穹顶三百六十面棱镜同时转向,湛蓝色激光如蛛网般笼罩大厅。顾长歌本能地挥动手臂,青竹旗袍化作半透明护盾,却在余光瞥见对方死死盯着自己胸前晃动的银钥匙——那是三天前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刻着镜像世界核心坐标的密匙。
“宫冽川!”他在激光爆鸣声中嘶吼,“还记得落日峡谷的三步跳吗?”
鬼面刀的蓝光突然从天而降,宫冽川踩着倾斜的激光束凌空翻转,战术靴底的反光板将致命光线折射向穹顶:“怎么可能忘?你当时差点摔进岩浆!”他抛袖扣盾牌的同时,刀刃精准斩断三道激光,“接住!”
两片防御装置合并的刹那,量子火花在空气中炸响。顾长歌看着蝴蝶群在激光边缘焦灼盘旋,鳞片化作金色灰烬,而宫冽川鬓角滴落的汗珠在慢镜头中折射出彩虹:“你那破蝴蝶再不用技能,真要变昆虫标本了!”
千钧一发之际,江迟的柳叶镖如流星般贯穿控制台。整个空间突然凝固,悬浮的激光束变成晶莹的蓝色晶体。她踩着凝固的光线缓步前行,每一步都在时空里撕开金色裂痕:“从镜像体觉醒的那天起,你就用‘人类至上’的幌子,掩盖自己对失控的恐惧。”她的指尖点在机械臂代表胸前的能量核心,“但真正的威胁,从来不是拥有意识的镜像,而是拒绝理解异己的傲慢。”
话音未落,控制台突然迸发出刺目白光。在时空重启的轰鸣中,顾长歌握紧母亲留下的钥匙,感受到掌心传来的微弱脉动——那是镜像世界深处,某个意识正在回应他的召唤。